趙瑯按照之前洛微的描述，避開守衛(wèi)找到了一處房間，他躡手躡腳地進去，倒驚動了里面的姑娘。
“來人吶！有采花賊！??！”
趙瑯被這大嗓門嚇了一跳，跳窗跑的時候還不忘看上一眼姑娘的臉。
嗯……不是楊秦艽畫像上的模樣。
他轉頭進了第二間房，這次姑娘哭哭啼啼，抬頭看見趙瑯的模樣反而失了聲。
趙瑯叫她抬起頭，她一把抓住趙瑯：“公子……可愿為奴家贖身？”
趙瑯婉轉地表示自己是來錯了房間，她又開始抹眼淚：“公子是個狠心人，竟然這般對待我……”
趙瑯頭皮發(fā)麻，從懷里掏了全部銀錢給她。姑娘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公子還是盡快去尋別人吧?！?p> 趙瑯找到第三間，這次的姑娘楚楚動人梨花帶雨地說，自己本是建州附近農(nóng)家的女兒，與同伴走散就被拐賣到這煙雨樓。
他不忍心，安慰了她幾句。
還沒等他說完，突然門外傳來呼喊聲，兩人皆是唬了一跳。
趙瑯仔細聽，居然是失了火。
他趁著慌亂把這個姑娘帶到大門口，給她銀兩叫她快走，姑娘連連感謝，連忙逃離了這魔窟。
此時煙雨樓的眾賓客各處奔走，趙瑯費力穿過擁擠的人群，打算去后院找洛微問個清楚。
他逆著人流，不斷扶起因為火勢被人群沖散跌倒的人。說來好笑，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達官貴人，上一刻還在杯籌交錯談天說笑，下一刻就大驚失色六神無主。
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被擁擠的人絆倒在趙瑯面前，趙瑯的手還沒碰到她的衣袖，就被人一把推開。那人生的普通樣貌，只有那右臉頰上面的疤痕觸目驚心。
他看都沒看趙瑯，拉起白衣女子，撥開前方擋在路上的人，大踏步走向外面。
……
回到洛微這邊。
她推門而入，就被屋內(nèi)撲面而來的熏香熏得倒退一步。她用帕子捂住口鼻，拿了花瓶中的水澆滅熏香，迅速打開窗戶。
她站在窗前，一邊呼吸著窗外涌入的新鮮空氣一邊借著月色查看室內(nèi)?；璋档臒艄夥吹共患懊髁恋膱A月，很快屋內(nèi)的香氣驅散了許多，洛微也看清楚這屋子里除了床帳內(nèi)的人倒是別無她人。
她本不愿多管閑事，不過之前聽說嬤嬤從后院帶走四個人，卻只有三間房被收拾出來，這剩下的女孩多半是被關進了這三樓的房間。
四分之一的概率，洛微還是決定一探究竟。
她快步走到床前，挽起紗帳，柔和的月光正好把床上昏睡的女子照的清清楚楚。
女子一張鵝蛋臉，肌膚賽雪，眉眼柔和。洛微一下子就想到了媽媽與她說的那“不聽話”的女孩，生的這樣一張芙蓉嬌面，卻是一個火辣性子。
她心底生出幾分好感，又想到之前被她熄滅的熏香，不由得蹙起眉頭。躺在床上的女孩神志不清，面色泛起不正常的紅暈，應該是吸進去很多，她必須想個法子讓她清醒一點。
她先是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臉，看她毫無反應，就拿起茶水，用手指沾了水珠灑在她面上，依舊沒有用。洛微索性放開，她利落地把一杯水潑在女孩臉上，又用發(fā)簪輕輕扎了她的手指。
雙重作用下，女孩終于張開眼睛。
茶水流進鼻腔，她咳了幾聲，吹入房內(nèi)的風裹挾著秋日的涼爽，雪菁終于恢復了神志。
“你是誰？”
“你就是楊雪菁？”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洛微看見雪菁的眼睛突然放出光彩。
雪菁拉住她的手：“你知道我是誰？”
大概是她過于激動，聲音的高度引起了門外婆子的注意。一個婆子敲了敲門，道：“姑娘？你在跟誰說話？”
洛微不得不出門去應付：“媽媽怕她想不開，叫我來開導開導?！彼齽偮湎略捯簦硪粋€婆子就嘴快地回到：“正是，何老爺馬上就要到了，可不能出岔子?！?p> 洛微的笑意僵了一瞬，何老爺？
何老爺是煙雨樓的?？?，按說朱媽媽她們應該是非常喜歡這種一擲千金的豪客，可是恰恰相反，朱媽媽每次聽到這位到來，都要頭疼一番。
原因無他，這位何老爺?shù)匚辉诮ㄖ莩莾?nèi)首屈一指，財力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家中妻妾成群，兒女雙全。可他卻有一種癖好，偏愛折騰未經(jīng)人事的女孩子。每一次何老爺離開，朱媽媽都會忙前忙后地給他收拾殘局，雖然沒有鬧出人命官司，可之后那些女孩都是再沒消息。
何老爺也曾注意到跟在朱媽媽身后的洛微，提了幾次但是都被朱媽媽一口回絕，這才歇了心思。
洛微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她隨口幾句打發(fā)了婆子，轉身回房。
雪菁的面色不大好，她憤恨地看著洛微：“你是煙雨樓的人？”
洛微點頭，雪菁冷笑道：“那你來做什么？逼良為娼？不必了，我不是已經(jīng)被下了藥困在這里嗎？還能怎么樣？”
洛微回道：“這你可就錯了，下藥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可是生不如死，最后才是一死了之?！?p> 雪菁臉色一白，洛微想到趙瑯的話，問她：“你可知楊秦艽？”
雪菁神色大變，她連忙道：“阿九怎么了？你們把他也抓過來了？”
“噓……”
洛微貼近雪菁，小聲道：“我前日認識了一位公子，他說他是你弟弟叫過來救你出去的，你現(xiàn)在的情況很不好，你要聽我的，我們一起出去?！?p> 雪菁身體使不上勁，但是好在大腦還能運轉。她現(xiàn)在的狀況，只能選擇相信眼前的女孩，她點點頭。
話雖如此，洛微也不知道該如何在短時間兩個人安全脫身。雪菁身上的藥需要解藥才能解開行動，不然則全身軟綿綿甚至無法獨立行走。她倒是可以去偷藥，不過就怕在她離開的時候何老爺來。
洛微只猶豫了一瞬，還是決定去找解藥。
誰想突然間，樓下傳來呼喊和振動，洛微一時間不明了發(fā)生了何事，就聽見外面婆子又在敲門：“走水啦！姑娘快出來吧！”
洛微連忙打開門：“你們幫我把里面的姑娘抬出來！”
婆子那里還顧得上去房內(nèi)救人，早就順著樓梯跑走了。洛微跑到樓梯口向下看去，發(fā)覺火勢已然擴張到了樓梯，濃煙順著木梯很快就在整個三樓蔓延開。
洛微捏緊了拳頭，跑回房間。雪菁也察覺到了火情，對洛微說：“姑娘，你快走吧。我感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動彈不得，帶著我只是累贅?！?p> 洛微想都沒想地回絕：“我不會丟下你的！”
雪菁愕然，有些感動道：“可是，我們該怎么辦？”
洛微四下看了看，快步走到后窗往下打量了一下，轉身對雪菁說：“楊姑娘怕跳樓嗎？”
火雖然沒有燒到房間，可是煙霧已經(jīng)順著縫隙鉆進了，雪菁咳嗽幾聲，說道：“不怕！”
“好！”
洛微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攙扶著雪菁一步一步地走到窗口，她直視雪菁的雙眼：“雪菁姑娘，我們一起?！?p> 雪菁的眼神也很堅定：“嗯?！?p> 撲通！
因為雪菁沒有力氣，洛微是以自己的背在下方，把她攬入懷里的姿勢入了水。她們重重地拍進水面，洛微痛的幾乎無法動彈。
可身邊還有一個動不了的，她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把兩個人浮上水面，一只手扣著雪菁的肩膀，讓她能呼吸，另一只手不斷地拍打水面，試圖讓兩人不沉下去。
但還是沒力氣，全身的疼痛加上刺骨的寒冷讓她咬破了嘴唇也逐漸失力?；秀遍g，洛微看見了一個身影正向她們游過來。
她看清了趙蘭珩的臉，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快！把她帶到岸邊，她不會鳧水！”
趙蘭珩對她說了句：“等我！”就帶著雪菁游向岸邊。
洛微支撐著自己，想要等著他回來，但是太冷太痛，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
她到底還是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