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瀝淅淅小雨稠密如布,山林間的熱氣消融升騰成清霧,四周漆黑一片。
偏是這白霧瞧得真切,更覺詭秘。
四周靜謐可怕,偶有膽大的夜鶯鳴叫,毛骨悚然。
易云呼吸急促,躺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任憑雨水打濕衣裳,沖刷著身上的血跡。
周身的傷口既痛又癢,如同萬千螞蟻啃噬,伴隨著肢體的觸感傳至腦海,逼得心臟一縮一縮,喘不過氣來。
腫脹的丹田內(nèi)那一縷靈力搖曳,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他猛坐起來,吐出一大口郁結(jié)的淤血,頓覺周身輕快了不少。
不去管滴落的雨水,他閉目打坐,恢復(fù)著丹田內(nèi)那縷靈力,不教它熄滅。
若是靈力消耗殆盡,這個雨夜……只怕難熬過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雨水停降,易云也緩緩睜開眼,起身活動一下筋骨。
他緩緩抬起頭,望著天邊那抹魚肚白,看了許久。
灰蒙蒙的云霧漸變霞紅,初升的朝陽如輪,一縷陽光打在他臉上,微暖。
他慢慢褪去上衣,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皮膚白皙,周身所受的傷,僅一夜便徹底恢復(fù),連疤痕也不曾留下。
這一切,都是由腹間那道傷疤所致。
那傷疤高出肌膚半指,猶如一只丑陋的蜈蚣貫穿整個腹部,損壞了丹田。
丹田被廢,他修為整整倒退了兩個大境界,殘余的靈力甚至不如一個初學(xué)者。
卻也因此獲得了異于常人的恢復(fù)能力,只要傷口不致命,都會很快恢復(fù)。
因禍得福嗎?
這兩年他也不斷用這個借口安慰自己。
擰干衣服上的雨水,理了理頭發(fā),呼吸清晨新鮮的空氣,易云掃去心中陰霾。
尋回長劍后,他憑借著凌厲精妙的劍法捕殺一只野兔充饑,便一路南去。
這里容他不下,更沒有待下去的理由。
此去南昭國路途遙遠(yuǎn),易云只挑偏僻小道行走半月后來到一處邊陲小鎮(zhèn),沛鎮(zhèn)。
眼見日落西山,他隨意尋了家客棧歇腳,掌柜是名女子,約摸三十五六年歲,模樣秀麗,略施水粉倒也風(fēng)韻猶存。
店小二見有客到,忙不迭的上前招呼:“這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易云左右打量,瞧了一眼通往二樓的樓梯,說道:“住店,再置辦些飯菜送來?!?p> 小二眉開眼笑,忙領(lǐng)著易云朝二樓走去,望著油膩膩的扶手,易云勉力一笑,隨小二來到一間布置簡約的客房。
吩咐了飯菜,易云摸出一塊散碎銀子遞過去,小二喜得屁滾尿流,態(tài)度恭敬的退去準(zhǔn)備飯菜。
吃罷飯已是夜間,易云打了熱水洗身,換一套干凈衣裳,靜靜打坐修煉。
盡管丹田被廢,他每日仍舊堅(jiān)持修煉,所期望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夠恢復(fù)正常。
“嚯嚯……”
入了深夜,樓下竟傳來嚯嚯的磨刀聲,易云一驚,忙起身穿好衣物,將長劍握在手中。
他輕身下了樓,腳步輕靈,宛如捕獵的貓一樣,循著磨刀聲來到客棧后廚,里面亮著昏暗的燭光。
白日里那名小二,此刻褪去上衣,露出一截干瘦黝黑的身子,手上磨著刀,揮汗如雨。
易云將眉一橫,心道:“莫不是家黑店。”
“你在這里作甚?”
易云突然發(fā)問,著實(shí)嚇了小二一跳,他忙起身,手中提著剛磨好的菜刀,見是易云,面色一緩:“客官深夜未眠,著實(shí)嚇了小的一跳?!?p> 易云瞧著他黝黑的臉龐,心想:“若非是你夜半磨刀,我豈會不睡?!?p> 又一瞧小二手中的菜刀明晃晃的,鋒利無比,問道:“你深夜磨刀霍霍,可是宰殺豬羊?”
小二也是個機(jī)靈人,怎聽不出易云話中意思,忙把菜刀收起,賠笑道:“客官誤會了,本店向來本本分分,這刀卻也不是用來宰殺豬羊的?!?p> “那是作甚?”
“這……”
小二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砰砰砰!開門,快開門,大爺我回來了,呃……”
敲門的人打了個酒嗝,手上力氣卻半分不減,絲毫不在意有些泛舊的門板能否經(jīng)受得住他摧殘。
小二一聽來人說話,橫眉豎眼,提著菜刀便趕了過去:“你還敢來,看我不把大卸八塊!”
“吱呀……”
緊閉的大門被打開,從外面躍進(jìn)來一名壯漢,未曾見其模樣,就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熏來,令人作嘔。
“虎子,乖,你三娘呢?”
來人手上提著酒壺,面龐油膩,模樣倒是中正,可惜眉骨受過傷,一道淺顯的刀疤把眉毛斷開,壞了面相。
“陸洪,你還敢來!”
小二瞪大雙眼,舉起菜刀,揪住陸洪的衣領(lǐng)。
陸洪醉眼朦朧的瞧了一眼,滿臉不屑:“咋滴,虎子你膽兒肥了,爹爹我你也敢砍?”
陸洪脖子一橫,用頭抵著刀刃,罵道:“來呀,砍死我,格老子的,有種就砍死爹爹!”
虎子喘著粗氣,惡狠狠的舉起刀,額頭生汗,顫顫巍巍的手帶動菜刀一起晃動,難以下手。
殺人?他是萬萬下不去手!
陸洪滿眼輕蔑,一把將虎子推開,昂頭灌了一口酒:“三娘!三娘!夫君我回來了!”
“深更半夜的,瞎嚷嚷什么,當(dāng)心吵到了客人!”
女掌柜三娘從后院出來,身著睡袍,擰著眉,滿臉不忿。
陸洪撲上去,摟住三娘腰肢,滿嘴酒氣:“三娘,我的好乖乖,想死為夫了!”
三娘掙扎著將他推開:“陸洪,老娘可不是你婆娘,莫要蹬鼻子上臉?!?p> 虎子見三娘受委屈,忙上前去硬拽,惹得陸洪不耐煩,甩手就是一巴掌:“狗娘養(yǎng)的,滾!”
陸洪又去抱三娘:“好娘子,怎得不認(rèn)識為夫了,當(dāng)初你我恩恩愛愛……”
“陸洪,休要胡言,勸你速速退去,再不走,我可要報(bào)官了!”
“報(bào)官?哼哼,老子可不怕。”
陸洪又是猛灌了一大口酒,“砰”一聲摔碎酒壺:“三娘啊三娘,你好狠的心,好!要我走也行,拿三十兩銀子來!”
“什么?三十兩!老娘一文錢都沒有!”
“你給不給!”
陸洪怒目圓睜,猛抓住三娘的肩膀,咆哮道:“三十兩,就三十兩,快給老子拿錢來!”
三娘身子?jì)扇酰慕?jīng)得住這般搖晃,拼了命的掙扎,卻拗他不過。
虎子也從地上爬起來,高舉菜刀:“陸洪,我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