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露魚肚白,決婉如就被小圓硬生生從床上拉起,決婉如驚嘆于這小小的姑娘竟有這么大的勁兒。
“這算什么,當年您掉水里,還是小圓一個人撈出來的呢!”她得意地揚了揚腦袋,小臉洋溢著幾分驕傲。
迷迷糊糊地由她引著,進了間霧氣氤氳的后舍,決婉如惺忪睡眼忽然一亮,驟然清醒,“這還有溫泉哪?!?p> “是啊,小姐又睡迷糊了,這池子是老爺前兩年給您修的呀!”
決婉如略略挑眉,“父親他……對我可好?”
“您是老爺最疼愛的女兒,對您自然是極好的?!毙A如是說著,在湯池邊的雕花木架子上尋著東西。
“父親既對我也不賴,為何我還總被二姨娘欺負?”決婉如蹙眉,眼眸微閃,似是不認同。
“小姐真真是記性差了?!毙A回過頭來調(diào)笑道,“初時,小圓也問過您這個問題,您對我說,這是策略,主動暴露弱點,才能誘敵深入,一舉殲滅。”
趁著小圓說話的空檔,她三兩下剝了寢衣便跳進池子里。初被人伺候還真不習慣,昨夜小圓要來替她脫衣服,她好說歹說才避開了她。
池中水溫微微熱,水面冒著微小的泡泡,密密麻麻地在壁沿綻開,當下似乎將決婉如周身的經(jīng)脈都打通了。
她倚在壁沿上細細琢磨小圓的話,誘敵深入、一舉殲滅,看來這白蓮是在放長線釣大魚吧。早在一開始,那二姨娘一家便被她劃入了計劃之中。
沉思間,有幾個丫鬟提了幾籃花瓣進來,她們環(huán)跪于池壁周遭將其中花瓣撒入,可池水清澈見底,一時池中景致盡收眼底,決婉如臉色躁紅,忙接過她們手中花籃,支走了她們。
小圓終于在那木架旁搗鼓好東西走了過來,手中還拿了一個精致白玉小瓶,她蹲在池邊,將瓶中液體緩慢傾倒入池中。
“這什么呀?”
“這是小姐之前制的百花香呀,您每次沐浴都會用這個,它能使小姐周身散發(fā)出清冽婉約之香,宛如花中仙子呢!”
瓶中液體混入池水中,水面便驟然變成了澄澈透明的寶藍色,她輕輕擺動,淡藍剔透的水珠破開花瓣搖晃出來,倒像極了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琥珀。細聞間,更有暗香縈繞。
決婉如倚在池壁邊閉目養(yǎng)神,果真有沁人心脾的清香之感,不愧是小白蓮,太講究了!
沐浴完,小圓取來一套衣裳給決婉如換上,這衣裳繁瑣難穿,決婉如根本認不清那小巧精致的布料分別是如何穿上的,得虧有個心靈手巧的小圓在一旁幫襯。
又是一身月白杏色羅裙,淺胭色綢帶嵌于腰跡,盈盈勾勒出腰身,袖口胸襟處用金絲作襯,裙擺輕紗層層疊墜宛如瀑布一瀉。她輕晃了晃身子,身上層層絹絲薄紗便隨風輕擺,一霎時仙然若飛。
暗影銅鏡之后,小圓一雙纖手靈巧紛飛,不過片刻,頭上已綰好了精致發(fā)髻,她只簡簡單單盤了兩個發(fā)髻,用琉璃彩玉銀簪輕輕挽住,又插了只流蘇白玉串步搖輕輕飾于一旁,烏黑長發(fā)沿著修長白皙的脖頸傾瀉而下,落在輕揚的白裙之上,猶如墨畫。
決婉如本想自己化個驚為天人的現(xiàn)代妝,卻無奈發(fā)現(xiàn)這梳妝臺上的東西她大都不認識,遂作罷,閉上眼任由小圓在她臉上涂涂抹抹。
片刻后,耳邊小圓輕聲道:“好啦!”
她應(yīng)聲睜開眼,神情微怔。鏡中女子黛眉如畫,溫婉輕點,眼眸只微微修飾,不著濃妝,便顯得楚楚動人、望人入骨,櫻桃唇瓣輕染赤色,尤顯得明媚奪目,決婉如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鏡中之人的表情變得生動嬌俏,宛如天上仙子偷下人間,美得不可方物。
絕了,真絕了,不愧是正女主。
“小圓,還有什么是你不會的?”決婉如真摯發(fā)問。
臨行前,她特地拐回了臥房,果不其然,寬敞奢華的衣柜放眼望去,清一色的素白。
這白蓮的自覺啊,決婉如嘖嘖稱奇。
路過花園亭臺,已經(jīng)有不少下人在來往干活了,唯獨側(cè)院最安靜,小圓俯身低語,那二姨娘家的倆妹妹今日本也要去那茶會,只可惜昨日被老太太禁足,便不能去了,昨夜還在房中發(fā)脾氣呢。決婉如掩嘴輕笑,該!
她們出來時,高檔檀木馬車已經(jīng)在門口候著了,小圓扶著她上去,車內(nèi)錦緞鋪地,軟榻橫設(shè),倒也十分寬敞,決婉如才在一旁坐下,車夫便緩緩驅(qū)著馬走起來了。
饒是決府的馬車已行得十分平穩(wěn),決婉如在車中仍被顛得屁股發(fā)麻,便也無暇看看車外的景致。在煎熬中馬車終于緩緩停了下來,車外的丫鬟掀開車簾,探手扶下決婉如。
眼前景致豁然開朗,與府宅中層層交疊的景致不同,眼前是一片空曠長道,周遭并無其他建筑,只有一道石壁圓拱門靜靜屹立在右側(cè),門邊刻了清秀俊逸的三個字“毓秀園”,石門掩在粉墻綠瓦中,堪堪延展,直綿延到盡頭。
墻外已停了不少馬車,許多貴胄小姐公子也初初下馬車,皆熟絡(luò)地互相問候。
她才下馬車,便有不少目光投來,就近的一輛馬車旁兩個正執(zhí)手相談地小姐見到她,臉色微變,面色不善地走了過來。
“左側(cè)是陸家二小姐陸遠梅,右側(cè)是秦家三小姐秦覆薇,她們倆與二姨娘家兩小姐最是交好。”小圓站在她身后小聲提醒道。
“決家姐姐怎一個人來了,若雪和沁雨兩妹妹呢?”陸遠梅搖著頭頂金簪流蘇,招搖走來,尖聲問道。
“妹妹們在家悉心溫書,今日怕是不能前來了?!睕Q婉如莞爾一笑,彎著眼柔柔望向眼前兩人。
“是嗎?我怎么聽說,是姐姐害的她們被困院中呢?”
陸遠梅輕蔑一笑,抱著雙臂,聲音張揚引得周遭之人紛紛側(cè)目,而她身側(cè)那秦覆薇卻并未出聲,只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決婉如并未立即回答,她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嘴角微喏,片刻后噙了一灣水霧柔柔抬起頭。
“妹妹何故要這般說我,我知妹妹素來不喜歡我,可何故要這般出言折辱我?!?p> 聲音不大,輕而柔和,卻字字清晰,叫周遭之人都能聽得清楚了去。
“你,我可沒說什么!”陸遠梅急了,手指一收,厲聲駁道,“你少在這裝可憐,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p> 決婉如心中冷哼一聲,正欲溫眉柔聲再反嗆她一波,卻見不遠處兩錦袍公子正大步向這兒走來。
“怎么了兩位仙女妹妹?”左側(cè)玄袍湛青的俊朗男子爽朗一笑,前來調(diào)和氣氛。
“宣庚哥哥!”眼前陸遠梅眼前一亮,神情驟然嬌俏萬分,親昵地向他靠了靠。那公子不露痕跡地挪開了些,又溫暖輕笑,“你可稍安分些。”
“我……”她撅著小嘴正要反駁,決婉如忽眼眸彎彎,盈盈一笑,稍稍歪了歪腦袋,“無礙的,妹妹不過一時生氣,才說了些氣話罷?!?p> “婉如妹妹還是一如既往的體貼懂事?。 毙ρ弁麃?,定定地望著決婉如挪不開眼。
惹得身側(cè)陸遠梅又一陣不快,正欲反駁,那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側(cè)的秦覆梅忽然按住她的手,示意制止,又嬌笑一聲。
“遠梅一向心直口快了些,說話倒不如姐姐有內(nèi)涵,姐姐請莫與她計較罷?!?p> 決婉如略顯意外地望向她,只對上一記意味頗深的目光,心中冷蔑,這人倒有點心機。
素手挽過鬢角青絲,皎白絹袖輕滑過潔白臂腕,她恬淡一笑,倒顯得柔弱而清美,水潤眼眸真摯地回望。
“婉如素來沒膽兒,又嘴笨,最怕惹惱了妹妹們,哪會與兩位妹妹計較?!?p> 秦覆薇沖她意味深長一笑,便拉著不太情愿的陸遠梅走開了,而眼前兩位公子仍定定站著,未有離開的意思。
她只能溫婉微笑地望著眼前兩人,也不知他們該如何稱呼,心下略顯慌亂。正無所適從間,聽得身后有車轱轆緩緩駛來,周遭的公子小姐們皆私語輕喚,“是太子殿下和三皇子來了。”
決婉如略顯意外,皇家子弟原來也會參加這種活動?
盈盈回過身去,正對上金駕黑騎寶馬之上冷峻無情的視線。
她微微驚愕,饒是現(xiàn)實中在橫店搬磚時見識了無數(shù)明星小生,仍被眼前之人驚艷到。
清冷高峻的鼻梁,深邃的眉眼,雖眉眼陰沉,盡露兇厲之色,但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卻將冷峻之色生生沖散了幾分,倒顯得招搖而惑人。他挺拔狠戾地坐在馬上,意氣風發(fā),宛如天神。
他與決婉如淡漠對視一眼,便迅速別開了目光。
將馬交予身側(cè)的小廝,他們便直直向門口走來。
比起這黑袍臭臉的男子,身旁那玄服金貴的公子便溫柔俊美了許多,眉眼俊朗,嘴角噙笑,一面溫雅笑道,“怎大家都站在門外,這般見外,快進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