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刺客拎著滴血的長刀,一步步逼近李邦寧,眼神中充滿了殺意。
生死關(guān)頭,往往最容易激發(fā)人的潛力,李邦寧此刻反而冷靜了下來,雖然內(nèi)心怕的要死,渾身還在不停的發(fā)抖,可腦海中已開始思索對策。
然而想來想去也無計可施,唯一的辦法就是盡量拖延時間,等待救兵的到來。
看著死神一般逼近的殺手,李邦寧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嚎道:“好漢,咱家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為何要殺我啊?還請好漢明言,咱家不想做個糊涂鬼,嗚嗚……”
李邦寧越說越傷心,說到最后竟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黑衣刺客眉頭微蹙,在離李邦寧三尺開外站定,半晌之后才冷冷道:“某家與你往日并無仇冤,同樣不認(rèn)識你,之所以要殺你,與你無關(guān),某家只是看不慣臨安城中的那個昏君?!?p> 這是什么狗屁邏輯?你看不慣皇上有本事找他去啊,拿我這個小宦官撒的哪門子的氣?李邦寧越想越覺得委屈,哭的更加傷心,頭腦一熱便大聲嚷道:“你怎么能這樣?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呃?”
說到這里,李邦寧猛然意識到此話似乎犯了大忌,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神色緊張的四下張望。
“別擔(dān)心,沒人會責(zé)怪一個將死之人的?!焙谝麓炭筒恢窃谵揶恚€是在安慰,緩緩舉起了還在滴血的長刀。
“等等!”李邦寧嚇的尖聲驚叫,聲音都直了。
李邦寧連連擺手,語無倫次的辯解道:“慢來慢來,咱家聽聞爾等好漢向來都是標(biāo)榜自己鋤強(qiáng)扶弱、劫富濟(jì)貧的。咱家不過是個侍候人的奴才,平時是吃不飽穿不暖,還經(jīng)常要挨鞭子,也就是出門時衣著光鮮,充充門面而已,實則也是個苦命人,所以你不能殺我,這不符合江湖道義啊。還有,我家三代單傳,我是家中唯一的獨苗,你要是殺了我就是絕了咱老李家的根,這是造孽,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停停停!”黑衣刺客實在聽不下去了,忙阻止了這廝的胡說八道,揶揄道:“你說你都太監(jiān)了,還怎么傳宗接代?我看你這棵三代單傳的獨苗也沒什么用了,殺便殺了吧。”
“可你也不能濫殺無辜??!”李邦寧也是被逼急了,竟然忘掉了恐懼,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指著黑衣刺客的鼻子大叫到。
黑衣刺客微微一愣,隨即冷笑道:“你敢說你無辜?也罷,某家就讓你死個明白。國難當(dāng)頭,前方戰(zhàn)事吃緊,軍械糧草都難與為繼,而你這個狗奴才卻為虎作倀,到處搜刮民脂民膏,供那昏君享樂之用,全然不顧前方將士的死活?!?p> 喲嚯!居然還是個愛國的江洋大盜,這還真是奇了個怪。躲在店門后的舒童暗暗咋舌。
黑衣刺客看向李邦寧,語帶嘲諷道:“你不就是想拖延時間,等人來救你么?你看,機(jī)會我已經(jīng)給你了,可惜,到現(xiàn)在也沒人來救你,這就怪不著我了,安心上路吧?!闭f罷,緩緩舉起了長刀。
李邦寧額頭上冷汗直冒,用商量的口吻哀求道:“好漢,朝廷殺人還講究個時辰,不到午時三刻都不好意思開刀,你看現(xiàn)在時辰尚早,要不咱再等等?”
黑衣刺客搖了搖頭,語帶不屑的道:“別做夢了,再等下去也是枉然,就算有人來,你覺得他們能擋住我手中的刀?”
見識過黑衣刺客那恐怖的身手,李邦寧這下是徹底絕望了,不由閉上雙眼,心底一片冰涼。
“是嗎?”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突兀響起。
“嗯?”黑衣刺客眉頭微微一皺,手中的長刀停在了半空。
李邦寧猛然睜開雙眼,尋聲望去,卻見馬車邊站著個身材高瘦、眼窩深陷、有著一個鷹鉤鼻子的中年人,手中握著一根鐵戒尺,正神色漠然的看著這邊。
李邦寧認(rèn)得此人是一名賬房先生,從臨安出發(fā)后就一直跟在自己的隊伍中,李邦寧也沒在意,甚至連對方的姓名都不知道。
難不成是宮里派出的大內(nèi)高手,一直在暗中保護(hù)自己?李邦寧心中一陣狂喜,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不由呼叫道:“先生救我?!?p> 鷹鉤鼻中年人看都沒看李邦寧,鷹隼般的目光死死盯著黑衣刺客,鐵戒尺在掌心輕輕的拍打著。
黑衣刺客慢慢收回舉在半空中的刀,擺出個戒備的姿勢,寒聲道:“你是誰?”
中年人盯著黑衣刺客看了半晌,這才皮笑肉不笑的道:“京畿提刑司總捕頭皇甫仁。半天云,你的事犯了,乖乖束手就擒吧?!?p> 黑衣刺客半天云瞳孔一縮,渾身肌肉緊繃,沒想到自己竟然驚動了京畿提刑司,還派出個總捕頭千里迢迢來這里捉拿自己。
半天云冷哼一聲:“原來是皇甫總捕頭,失敬失敬!不過,你真以為能留下我?還是你覺得手中的鐵尺能快過我的刀?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宰了這閹貨。”
皇甫仁瞥了眼一臉蒼白的李邦寧,不以為然的道:“能不能留下你,做過一場便知。至于這閹人,你要殺便殺,某家管不著,某家只負(fù)責(zé)將你捉拿歸案?!?p> “噗通”一聲,李邦寧一下子癱坐在地,捶胸頓足的嚎啕大哭起來:“蒼天啊、大地啊,這還有天理么?總捕頭,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咱家可是在為皇上辦差啊……”
皇甫仁看都沒看癱坐在地的李邦寧,身形驟然一閃,猛然暴起發(fā)難,眨眼間就沖到了半天云身前,手中鐵尺劈頭蓋臉的就砸了下來。
半天云一抬左手,手中的長弓徑直迎向鐵尺,同時右手一抖,一道雪亮的刀光向?qū)Ψ窖g斜斜劃去。
“咔嚓”一聲,鐵尺重重砸在長弓上,一下子將弓身上的竹筋生生砸斷,長弓頓時變了形,要不是弓背有鐵皮襯著,整張弓恐怕就會斷成兩截。
與此同時,皇甫仁探出左掌,手腕一翻閃電般的抓向橫空而來的長刀,看樣子竟似不怕這把鋒利的兵刃。
半天云見對方如此托大,竟想空手奪白刃,不由冷哼一聲,刀勢驟然加快,在空中發(fā)出刺目的寒芒,如同一道匹練朝著對方席卷而去。
“嗡”的一聲,刀身發(fā)出一陣輕顫停在了半空,皇甫仁的左手如鋼鉤鐵爪,竟然一下子抓住了長刀的刀背,令其動蕩不得。
“撒手!”皇甫仁暴喝一聲,左手一使力,欲要將長刀給奪了過來。
半天云心中一陣驚駭,不曾想這皇甫仁竟如此了得,眼見著長刀就要被對方奪走,于是怒吼一聲“休想”,便握緊刀柄,猛的一發(fā)力便往回抽刀。
誰知這一抽竟然沒抽動,長刀一端被對方死死扣住是紋絲不動,不等半天云第二次發(fā)力,對方的鐵尺又劈面砸了過來。
半天云一把扔掉手中的長弓,如法炮制的一伸手,將鐵尺一端也給牢牢的抓住了。
這下好了,長街之上,兩人雙手各持兵器一端,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著對方,誰也奈何不了誰。
下一刻,雙方幾乎是同時發(fā)動,什么無影腿、掃趟腿、鴛鴦腳、撩陰腿等等招式陳出不窮,直往對方下三路襲去,看的人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二人斗的正酣,大街一頭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躲在店門后的舒童偷偷伸出腦袋,發(fā)現(xiàn)一群衙役正往這邊跑來,跑在最前面的赫然便是縣衙的胡捕頭。
胡捕頭一邊跑,一邊厲聲呵道:“何人當(dāng)街斗毆?還不速速住手,都給我將武器放下,抱頭蹲下,聽見沒有?”
胡捕頭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因今天鑒瓷大會有官員和皇差參加,為加強(qiáng)安保,一眾衙役全給拉出來巡街了。剛剛接到舉報,說街上有人在斗毆,胡捕頭也沒顧上細(xì)問,便領(lǐng)著一群衙役匆匆趕了過來,果然看見兩人正在打斗。
當(dāng)街斗毆的兩人誰也沒理胡捕頭,依舊是你一腿、我一腳踢的正歡,胡捕頭見狀大怒,回頭對眾衙役吼道:“將這兩人統(tǒng)統(tǒng)拿下,膽敢反抗者格殺無論?!?p> “諾”眾衙役齊聲應(yīng)諾,一個個舉著腰刀或水火棍,吱呀怪叫著圍了上來。
半天云見勢不妙,一招穿心腳直奔對方胸口而去,趁對方出腳格擋之際,猛然將手中的刀和尺往前用力一送,咧嘴一笑道:“總捕頭,你的幫手到了,爺爺不陪你玩了,告辭。”
說罷,跳出戰(zhàn)圈拔腿就跑,連那把狹長的細(xì)刀也不要了。
皇甫仁沒料到對方走的如此干脆,連兵器都不要了,沒等伸出的右腿落地,就覺一股推力從兩件兵器上傳來,整個人不由自主的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wěn)。
堪堪止住身形,卻見半天云身形一閃已鉆入了一條小巷中,皇甫仁正待要追上去,忽覺腦后一陣勁風(fēng)襲來,皇甫仁本能的低頭躲過,側(cè)身一個鞭腿,將一個在背后偷襲的衙役給踹出了老遠(yuǎn)。
皇甫仁看都沒看那倒霉的衙役,雙足一發(fā)力,便往巷口追去。還沒跑出去兩步,耳畔傳來一聲大喝“賊子休走”,緊接著一道勁風(fēng)從側(cè)面襲來。
“滾開!”皇甫仁鼻子都快氣歪了,不得不停下腳步,手中的鐵尺迎著勁風(fēng)襲來的方向就揮了過去。
“鏘”的一聲,一柄刀寬背厚的大環(huán)刀給嗑得高高揚(yáng)起,胡捕頭只覺得虎口一陣發(fā)麻,整個人“噔噔噔”的一連后退幾步,一個沒站穩(wěn),竟一屁股坐倒在地。
望著往巷口方向跑去的皇甫仁,胡捕頭心中一陣大駭,隨即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了起來,氣極敗壞的大叫道:“反了、反了,竟敢當(dāng)街毆打官差,給我追?!?p> 于是,一群不明就里的衙役,跟著胡捕頭稀里糊涂的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