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四十二個時辰了。
李若麟默默地數(shù)著自己被關(guān)了多久。牢籠里,要是不找點事情做,癲瘋不過遲早的事。像那個和南門五一個時間關(guān)進(jìn)來的女子已經(jīng)瘋了。才十六個時辰就喪失了理智,想來那女子被關(guān)進(jìn)來前受了很大的折磨吧。
李若麟神色黯淡,但也沒忘記繼續(xù)數(shù)錢,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每一百文歸為一兩白銀,每數(shù)九兩便是一刻,每八刻是一個時辰,十二時辰是一天。
自己是黎明時分被抓進(jìn)來的,南門五是兩天后約莫中午被關(guān)進(jìn)來的,晚上的時候打暈土地爺逃出去,現(xiàn)在差不多過了一天。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耽誤了嗎?還是他逃出去后就給忘了。
嘆了口氣,已經(jīng)九兩了,又過了一刻。
比起李若麟數(shù)錢計時間的枯燥,溶洞里其他女子的做法就有趣一些。
有結(jié)伴對對子的,從一開始還講究格律,意境,所說對子上究天文,下談地理。收放自如已成大家之風(fēng),聽得李若麟佩服不已。幾個時辰之后,所說的對子匠氣十足,多有弄巧成拙的地方,但也非尋常文人士子能張口就來的。再往后說,便是沒話找話,已經(jīng)算不上對子了。
在六個時辰前,這兩個對對子的女子便因燈油燃盡,被肥胖至極的男人雙雙拉到地下用刑。路過李若麟所在的牢籠時,其中一女抓住鐵欄,哀求著男子放過自己姐妹倆。男子聽到后更是興奮,暴虐地拖著二人的發(fā)絲,快步走向地下。
沒多時,地下傳來的哀嚎慘絕人寰。過了不到三刻時候,便聽到姐妹倆哭哭啼啼,斷斷續(xù)續(xù)地對對子,時不時摻雜一聲慘叫。
李若麟俏臉微寒,但很快又云淡風(fēng)輕。
再次見到那對姐妹時,二人身上衣衫襤褸,裸露出雪白的肌膚上猙獰著一條條鮮紅的鞭痕,眼睛更是哭腫得像桃子一半,臉上有些淤青,好在甚至還算清醒。
“敗類!”李若麟冷眸盯著圓球兒。
圓球兒很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眼她牢門外掛的宮燈,咧嘴笑道:“小娘子忍不住了?”
“呸!”李若麟雙手抱在胸前,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圓球兒的眼神在那玲瓏有致的嬌軀上來回巡視,舔了舔嘴巴,伸手將宮燈摔在地上。燈火順著燈油蔓延開來,可惜溶洞里并無多少可以燃燒的東西,燈油很快就染盡了。
“李若麟,安定府云州李家長女,十五歲時就和云州梁家十三歲的梁春禾訂下婚約。我沒記錯的話,是在來年梁春禾冠禮后成婚吧?!眻A球兒咂咂嘴,打開牢門,堵在門口,譏笑道,“就是不知道出了這么檔事,那梁春禾還會娶你嗎?那梁家還容得下你嗎?云州城還容得下你嗎?”
李若麟轉(zhuǎn)身,與圓球兒對視,平淡道:“與你何干?!?p> 圓球兒踏前一步,譏諷之色愈濃,說道:“與我何干?呵呵,梁家不過出了個安定府同知,區(qū)區(qū)五品官員就讓你們連廉恥都不要了么?李長廉堂堂正二品兵部尚書的臉都叫你們給丟光了!”
李若麟臉色蒼白,她也只是小時候聽家里長輩說過曾祖父的事情,但如此隱蔽的事情居然被這個山賊一語道破,神色再也無法平靜,反問道:“你到底是誰!”
圓球兒抓住李若麟的手腕,一把拉到跟前,面目猙獰地低聲喝道:“李長廉戎馬一生,僅憑八千甲士生生把蠻兵擋在烏流江南二十三載。景州之戰(zhàn)更是大破十萬蠻兵,生擒了南蠻烏那王!要是晚生幾年,他定然是統(tǒng)御評上最無爭議的天下第一將!而你們這些人,不配姓李?!?p> 李若麟生于商賈之家,家里經(jīng)營著木石產(chǎn)業(yè),雖然富甲一方,成為云州五姓之一,但還是自覺低人一等。從記事起,所學(xué)除了打算盤,就是看賬本,閑暇時要跟著娘親學(xué)女紅。
直到十二歲那年,在一次長輩私下閑聊時得知了曾祖李長廉的存在。但描述過于含糊其辭,而且語氣里透滿了厭惡,李若麟也就沒往心里去??扇缃竦弥患胰怂鶇拹旱脑嬗羞^如此輝煌的經(jīng)歷,心里分不清到底是誰錯了。
圓球兒嗤笑一聲,拉著李若麟走出牢籠,向地下用刑室走去。
燃起還帶有余熱的篝火,用鐵鏈將李若麟呈大字鎖好,推開擺滿刑具的架子,露出架子后掛在墻上的十九支長短不一的匕首。圓球兒逐一摸過透著寒氣的匕首,最后將手停在如同飛刀般長短的匕首上,默默著注視著柄上刻著的“李”字,取了下來。
圓球兒持匕首走到李若麟面前,看到她困惑的神情,輕笑道:“你放心,我答應(yīng)過李長廉,不會害了他子孫的性命,也不會壞了他后代的名聲。所以,你很幸運,有個你不知道的老祖宗救了你一命,還保住了你的清白?!?p> 李若麟瞪圓鳳眼,失聲道:“你是失蹤多年的三叔?!”
圓球兒愣了下,面無表情,語氣也不帶一絲波動,搖搖頭說道:“李博康早死了,身上挨了一百六十七刀,最后咬舌自盡,死在了烏流江南邊,尸體讓野獸分食了。你也別猜了,天下沒人能猜的出我是誰?!?p> 說著,一股無名火騰的一下竄了上來,圓球兒捏住李若麟蒼白的臉頰,牙關(guān)緊咬,一拳砸在鐵架上,很是煩躁道:“別再問了!再問,老子就把你給辦咯!”
李若麟想知道的東西太多,可千言萬語到嘴邊也只剩下一聲嘆息,合上眼,任由圓球兒處置。
深吸一口氣,圓球兒眼露兇光,如提筆般捏住薄如蟬翼的利刃,劃出一刀,便在那如花似玉的臉蛋上剌出了個“李”字,下刀之快準(zhǔn),李若麟還未察覺到疼痛,口子便割好了。接著就將她打暈,止住血,橫抱回牢籠里。
鎖好牢門,圓球兒半瞇著眼踱步走出溶洞,看著天邊泛起的晨光,沒頭沒腦地喃喃道:“還剩一個人。”
李若麟悠悠醒來,伸手摸到臉上的已經(jīng)結(jié)痂的疤痕,抿唇不啃聲。
直到每天送飯的嘍啰走來,李若麟才恍恍惚惚地想起那個叫南門五的半大小子。心里一合計,上次送飯是三十個時辰,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有四十二個時辰了。南門五逃出去已經(jīng)有一天了,是遇到什么事情給耽誤了嗎?還是他逃出去就忘了。
李若麟長嘆一聲。
“唉,老金。我們下一步要怎么做???”南門五坐在一堆亂石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山賊,發(fā)覺計劃的第二步,居然無從下手,倍感惆悵。
老金從發(fā)間捉了只跳蚤出來,愜意道:“少爺怎么說,我就怎么做?!?p>
九兩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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