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瞳手里始終攥著她的手機,也始終沒給幽都總部打出電話。
眼前的一切讓她有些看不懂。
作為“天狩”的一員,她會在任務中服從上級,但這并不意味著她只會機械的執(zhí)行命令,進而放棄主動思考。
她知道上級指派她執(zhí)行任務的真實用意,那就是保障一場交易的正常進行。
這場交易隱藏在今晚的二十幾次拍賣之中,交易雙方的信息則一點沒有透露出來,“天狩”高層顯然不想讓她這個小小的初級文員了解太多。
可以猜想出來的是:森海市小隊可能出手干擾這次交易,或者追查交易雙方的身份,而這是某位高層人物所不想看到的。
這種表面上“針對自己人”的行動并不少見,也許是為了給一項秘密行動打掩護,也許是為了保護某位臥底。
她全然沒想過高層的這一動作背后潛藏著陰謀,她不認為自己正在扮演“反派角色”。
“我們是‘天狩’,是守護公眾的超凡組織!”
她又在心中強化了一遍這一信念,靜觀事態(tài)發(fā)展。
然而,到目前為止,盡管隊長白璐已經(jīng)成為會場的焦點,但她的所有行為在邏輯上都看不出問題。
她一直沒試著將那件古董據(jù)為己有,反而在盡力推開它。
這是為什么?
她所說的“贗品”又是怎么回事?
懷著強烈的好奇心,夏若瞳決定繼續(xù)觀察一會
…………
正當白璐絞盡腦汁,試圖再拖延一會時,有人給她手機上發(fā)來一條信息。
“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大聲的呼喚‘專家’吧,相信我!”
發(fā)來信息的正是張逸麟。
她看了一眼便熄滅屏幕,抬頭在會場中望了一圈,沒有看到張逸麟的身影。
剛剛確實有幾人從遠處的前門進出拍賣廳,但那里面沒有他。
“好吧,我選擇相信你……”
她清清嗓子,起身提高音量道:
“在開始之前,我想再確認一遍,現(xiàn)場真的沒有人看出問題嗎?我真的很難相信,整個森海市都找不出真正的行家?”
前排響起一個略顯蒼老,且有些沙啞的聲音:
“其實是有的。但很抱歉,我不定居森海。鄙人在海外旅居多年,追尋白霜帝國時期的文物已有幾十年了?!?p> 這聲音不太響亮,卻足夠清晰,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其中包括李維和夏若瞳。
說話的是一位“老者”。
他臉上布滿皺紋,一頭黑發(fā)一絲不茍的梳向腦后,很可能是染過的;一雙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顯得沉穩(wěn)而睿智。
“老者”朝這場騷動的中心走來,他雖然有些駝背,走起路來卻像年輕人一樣。
白璐眼睛因驚訝而微微睜大,但她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雖然對方的說話聲做過掩飾,故意將音調壓低了很多,但她還是立刻就聽出,說話的這位“老人”正是張逸麟!
“他是怎么偽裝成這幅樣子的?車里確實有些簡單的變裝道具,但他現(xiàn)在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人……”
雷哲和徐婉佳互相看看,眼中也盡是驚喜。
“淡定些!”
白璐低聲提醒兩位隊員。
“剛才在柜子里的時候我還有些不確定?!?p> “老者”在半路上便又開口說話。
“現(xiàn)在東西整個拿出來了,我已經(jīng)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了,你們看,這……”
所有人都等著他繼續(xù)說話,全然沒有注意到,無論是在剛才的拍賣會前半場,還是在更早時候的自助餐會上,這人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繼續(xù)啊,老頭,說說看這件寶貝為什么是贗品!”
譚明浩催促道。
“嘖嘖,著急!跟我年輕時一樣?!?p> “老者”輕嘆著搖了搖頭。
等待了足夠長時間后,見自己的身份沒有被在場客人拆穿,張逸麟轉身問拍賣師道:
“這樣東西,拍賣之前做過鑒定了?”
“當然,請專家看過,也做過碳14鑒定,工藝和年代都是沒有問題的!”
“呵呵,工藝可以模仿,年代可以偷梁換柱,”他盡量選用語義含混的詞匯,“但這件東西在制作過程中有個致命的缺陷,譚少,介意我上手嗎?”
“給他看!”
李世豪鼓起勇氣擠上前去,越過許多人的腦袋,緊盯著“老者”的一舉一動,像是在看死刑犯處決一樣。
諷刺的是,這次等待命運宣判的,正是他自己。
聽到譚明浩的命令,兩位工作人員輕手輕腳的將并不很重的陶塑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老者”隨后將其托了起來,左右晃了晃,放在眼鏡底下左右端詳。
過了一會,他用手指輕輕敲了幾下,含笑將陶塑放回了原處。
“白小姐的學識讓人佩服,居然只需遠遠觀察,就能看出問題,老朽也就不賣弄了?!?p> 說完,他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怎么回事?究竟看出什么了?
來客們面面相覷,一臉懵逼。
白璐馬上會意,開始配合張牧野演戲,看著陶像道:
“從我之前的觀察,和剛才的聲音來判斷,這座像的重心有問題?!?p> “老者”捏著自己那過時的小胡子,點頭表示贊同。
“這是能靠看和聽判斷出來的?”
譚明浩覺得這簡直就是鬼話。
“只要你足夠專業(yè),就可以。”
“等一下,白小姐,還有這位老先生?!迸馁u師上前半步,“你們剛才說重心有問題,這到底是什么意思?為什么單憑重心的位置,就能斷定東西是否偽造?”
他接觸古玩三十多年,從來沒聽過類似的說法!
這你可問住了我們了,我們是搞超凡事業(yè)的,哪里懂這個!
張逸麟用余光瞥了白璐一樣,后者不引人注意的點了下頭。
“這你還聽不懂嗎?”他嗤笑一聲道,“我的意思是,你這尊陶像里面被人放了東西!”
“你們作為拍賣行,總是關注年代、工藝這些影響最后出價的東西,警惕性還是太低了。我問你們,這東西做過X光檢測嗎?”
拍賣師搖搖頭:
“沒有,這不在常規(guī)流程之內(nèi)。”
在古玩鑒定界,照X光片屬于“邪門歪道”,被許多專家和正規(guī)鑒定機構所不齒。
“那不就是了。我要是告訴你們,這陶塑里面包著個近幾年生產(chǎn)出來的盒子之類的容器,它是不是贗品就很明顯了吧?這很容易用X光拍照證實的”
“可是……”拍賣師咽了咽口水,“那人……我是說,有誰,會為了怎樣的目的而這樣做呢?”
“嘿嘿嘿……”
“老者”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我就不清楚、也不好猜測了?!?p> 聽到他這么說,一旁的眾人開始充分調動自己的想象力。
“我猜里面是毒品!”
“我猜是鉆石!”
“也可能是藏寶圖吧,或者國家機要文件?”
“我知道了!那里面是我們國家的核彈發(fā)射密碼!”
有些人的想象力顯然有些過于豐富了,最后這位活學活用了幾年前一部諜戰(zhàn)電影里的情節(jié)。
在那部電影里,一位高智商、反社會人格的前特工人員盜取了卡德拉帝國的核彈發(fā)射密碼,險些觸發(fā)三個超級大國間的滅世之戰(zhàn)。
劇情扯淡至極。
站在愈發(fā)熱鬧起來的會場中,白璐選擇沉默不語。
她的演出已經(jīng)結束,她知道夏若瞳始終沒有播出手中的電話,這種情況下,最好不要再有多余的動作。
她選擇完全信任張逸麟,將后續(xù)的一切交給了這位入職不到兩周的新人。
拍賣師不安的看著譚明浩這位大股東獨子,不知該如何做決定。
“只有一個辦法能證實了,”張逸麟微微欠身,“貴行應該有X光儀器吧?”
“有的……”
“那就走吧。我可以跟著一起去,我既然說這是贗品,就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