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小胖子雖然人長得多少有點磕磣，但心思著實機敏。
他從留白這幾句問話當(dāng)中，便聽出對方給他留活路的機會不大，哪里還敢順著對方話頭往下猜。
他小瞇縫眼一眨，當(dāng)即不再強咽涌上喉頭的淤血，順勢吐得嘴角、下巴、脖子上滿處都是。
一張胖臉哭喪著，慘兮兮分辨道：
“胖爺……，不是，是小胖！小胖我連御者七基都還沒突破呢，純屬有倆糟錢兒的普通紈绔一個。
留白小兄弟……，不是，是留白小爺！小爺您想啊，獻(xiàn)祭求取魔器這等大事，哪能輪得上我呀？
真心是純粹趕巧了！小胖我這不頭一回出家門嘛，手頭又不差錢。
唉，就想著四處逛逛，長長見識，看看稀奇。誰知逛著逛著，就逛到千秋忠義殿下邊的守義鎮(zhèn)。
偏巧碰見個過去認(rèn)識的家伙，叫‘天聽客’百小思，就在守義鎮(zhèn)任職。聽說他要被鎮(zhèn)里派出去，開拓妖鬼荒野，修建新的前出堡。
小胖我當(dāng)時腦袋發(fā)蒙，只想著新建的前出堡可沒見識過。這要是跟著去混些日子，回頭好跟人說嘴：胖爺也曾是舍生忘死，開拓過妖鬼荒野的真漢子！
誰成想塞了不少靈元給守義鎮(zhèn)那些王八蛋，好容易被編入外派建堡人員名冊。
結(jié)果到地方才知道，主事者竟然是留元生和郝聞那兩個天殺的王八羔子！
他們喪心病狂??！發(fā)掘出淵魔古墓當(dāng)晚，就把準(zhǔn)亭衛(wèi)署在冊御者聚齊，也包括小胖我這個混熱鬧的。
硬是逼著大家伙兒，挨著個發(fā)毒誓，訂立攻守同盟。
可憐小胖我，連御者七基都沒突破。還不是人家正式御者說什么，咱就得乖乖聽什么。連個屁都不敢放??！
早先聽他們說，留白小爺您如今年齡才一歲半（十八小年），也還沒來得及突破御者七基。小胖我一歲零八個小年（二十小年），只比您大兩個小年而已。
您這年紀(jì)應(yīng)該特別能理解，咱們這些尋常小煉體者的難處。在那些正式御者面前，咱們甭管心里怎么想，可實際說不上話呀！
所以拿您和您父親獻(xiàn)祭這等大惡之事，真真跟小胖我沒有一丁點兒的干系！
我就是個被他們強迫裹挾的受害者，跟留白小爺您的處境，那是一樣一樣的?。鑶琛?，嗚嗚……。”
海小胖子這番話說到最后，聲淚俱下、七情上臉，足使聞?wù)邆?、?dāng)令見者落淚，可謂極富感染力。
但留白知道他狡詐，內(nèi)心里絲毫不為所動。
只是把他話中能引起注意的片段，與原身殘存記憶相互印證。以增強對歲星世界，太歲東洲大陸生存環(huán)境的理解。
比如“留白年齡一歲半，海小胖子一歲零八個小年?！背趼犃钊死Щ?，仔細(xì)印證理解后才搞明白。
這“歲星”的時間體系、計年方式等等，與地球差異極大。
雖然同樣以春、夏、秋、冬，四季為一整年（或稱大年）。但這樣一個大年，耗時相當(dāng)漫長，竟需要一萬零五百多個晝夜交替。
當(dāng)然，歲星的一晝夜時間較短，每天總共只有十個小時。普通人都是勞作兩天、睡覺一天，所謂“兩立一臥”。
所以歲星人為方便區(qū)分，就把春、夏、秋、冬四季，又各分為三個小年。如初春小年、仲春小年、深春小年，初夏小年……，以此類推。
每個小年八百七十多天。天數(shù)雖多，但由于每天的時間較短。總時長卻和地球一年的總時長相差無幾。
因而歲星三春、三夏、三秋、三冬，十二個小年走完四季，等于一個完整大年。
這也恰好與地球上的十二年一紀(jì)，用時相等。
總之，歲星小年不計歲。普通歲星人最多十年壽命，活到七、八歲算老年，九歲算高壽。
留白簡單換算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眼下一歲半，相當(dāng)于地球上的十八歲，海小胖子則將近二十歲。
如果以存活時間來衡量，歲星人的普遍壽命，并不比地球人短，甚至還要稍長些許?！?p> 無論如何，時間體系、計年方式的巨大差異，都讓留白感到很不習(xí)慣。
這“歲星”的晝夜時長和四季時長，都讓留白不能不懷疑，這里很可能就是不知哪個紀(jì)元的木星！
但已然魂穿至此，又沒辦法回去。再奇怪、再不習(xí)慣，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
耳畔，海小胖子的嗚咽聲漸消。
留白點點頭，淡然道：“不錯，說的倒是挺像那么回事，你接著說?！?p> 海小胖子深吸口氣，瞇縫眼眨了又眨。心中暗想：
接著說？都說完了呀，還說啥？嘖，看來這小子心挺硬，不吃“賣慘哀求、感同身受”這一套。
沒關(guān)系，能讓胖爺接著說更好。你不吃這一套，胖爺我還有下一套！
只見他回手抹去胖臉上的淚痕，立刻擠出三分諂笑道：
“留白小爺，先頭不是說過么，小胖我手里頭有倆糟錢兒。您看……?！?p> 他說到這里，探手從腰間，解下個三拳大的紫色皮袋，反手朝地上倒去。
皮袋內(nèi)，登時倒出百余枚指肚大小零碎物事。他還特意將那皮袋多抖了兩下，示意已經(jīng)完全倒空。
然后，他把那百余枚物事按形狀，分成三小堆。繼續(xù)說道：
“八十三枚靈元、三十七枚鬼角、十二枚妖方。小胖我身上帶的錢，全都在這了?！?p> 他說著，一面將那些錢裝回原先皮袋，一面用眼角余光，偷偷觀察留白臉上神色反應(yīng)。
留白眉頭微皺，心中暗嘆。
印證原主殘存記憶，他是既頭疼太歲東洲這更加奇葩的貨幣體系；也感嘆原主少年時，實在窮的夠可以。
太歲東洲地氣特殊，物產(chǎn)極其豐盛，生存環(huán)境卻又極其險惡。
普通人只需稍加勞作，便很容易吃飽穿暖，活著不算艱難。但想要一直平平安安活下去，卻很難。
主要威脅，來自隨時隨地可能奪人性命的“兇妖”、“厲鬼”和“無生怪”。
如此“生活容易，生存艱難”的極端環(huán)境。
造就了太歲東洲以“殿亭體系”為主，門派家族為輔的特殊社會形態(tài)。
而隨之衍生出的經(jīng)濟(jì)體系、貨幣體系，更是奇葩到讓留白難以理解。
比如明明“錢”這個概念深入人心，數(shù)量也多到足夠進(jìn)行大范圍流通。
但普通人依然主要采用“以貨易貨”的方式，來交換各自所需。通常一個人終其一生，也攢不到百枚靈元的身家。
“靈元”便是殿亭體系官方承認(rèn)的，價值最低的貨幣。
一百枚“靈元”，兌換一枚“鬼角”；一百枚“鬼角”，兌換一枚“妖方”。后面還有傳說中的“怪巢”和“魔髓”。
“靈元”——“鬼角”——“妖方”，百進(jìn)制兌換。便是原主熟知的貨幣體系。
而原主長到一歲半（十八個小年），根本沒自己花過錢。從小到大，身上始終只有父親給他用來傍身的，唯一一枚靈元。
至于價值更高的“鬼角”、“妖方”，都是聽說過，沒見過。更別提什么“怪巢”、“魔髓”了。
說白了，在歲星，錢同樣是好東西，同樣九千九百九十九能。但真正使用它的主要群體，卻并不包括普通人。
那么價值最低的“靈元”，其實際購買力如何呢？
一名突破御者七基的正式御者。為“殿亭體系”效力，抵御妖鬼侵襲，管理治下民眾。每十日，發(fā)給薪俸靈元一枚。
這一枚靈元，若用于購買尋常食物。（當(dāng)然，沒人會真那么做。）足夠五口之家，吃上至少三百天。
因此，眼前這位海小胖子，光隨身帶著的錢，就相當(dāng)于十二萬三千七百八十三枚靈元。
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正式御者，一輩子的薪俸全加起來，也沒這么多。
原本還以為，他只是個有些來歷，但長相磕磣的死胖子；
哪知道，人家其實卻是，根本不需要在意顏值的土豪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