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歡隨著容伯走到府前時,只見場面一片混亂,一群丫鬟家丁嘩啦啦的在一個老夫人面前跪了一地,府門外一頂轎子里傳來好不凄慘的哭聲:“姑姥,雪兒真的…想您?!?p> 林清歡掛起一個標準的微笑,對著那夫人盈盈一禮:“清歡見過老夫人。”
聽得林清歡的聲音,那轎子里的哭聲驟然小了下去。一眾人全都停止了動作,視線集中在來人林清歡身上。只見一位老夫人緩緩抬眼打量她,那老夫人長眉鳳目,年輕時應是極為好看的,一頭銀絲挽的利落雍容,周身一派華貴威嚴,不虧當年是在楚府那等大世家做過大夫人的,通身大氣,只是她望向林清歡的眸子已帶寒芒,極為不喜的樣子。
楚老夫人淡淡掃過林清歡的肚子,也不回聲讓林清歡起身,目視前方嗤笑一聲道:
“怎么容伯,如今我老夫人是用不起你了么?凡事要叫一個不知何處來的的野丫頭過問?!彼曊{(diào)不高,但卻滿含威懾,就連流動的空氣里似也結了一層冰,叫人發(fā)寒。
林清歡見她不吩咐讓她起身,便挑挑眉,絲毫不以為意的站回身子。那老夫人看到她自行站回,雙眉狠狠一皺,絲毫不掩飾對林清歡這等不分尊卑行徑的厭惡。
只見容伯上前一禮,回道:“老夫人恕罪,老奴萬不敢違背老夫人,只是王爺吩咐過,此等大事必得王爺許可老奴才敢開府門。”
容伯雖嘴上說著不敢,但步子卻不曾退一步,林清歡也感覺到他們身邊的隱衛(wèi)的氣息一層一層包了過來,有護著她的那一批,剩下的約莫是容伯以防萬一調(diào)來的。
老夫人聽罷,臉上怒氣不減,冷笑道:“王爺未在府內(nèi),不去請王爺,請一個來路不明的野女子來干涉本夫人么?容伯當真是愈來愈會辦差了?!背戏蛉搜凵袢绲叮莺輶哌^林清歡,這女子懶洋洋的態(tài)度,讓她很是不喜。
她早知她這外孫容令辭心思如汪洋,即便她在那水深火熱的楚府斗了大半輩子亦看不透。卻未曾想這外孫在幾日前領了一個來路不明的野女子回來,還竟已懷胎九月。這七王府下人個個皆是守口如瓶,任憑她布下多少耳目,這消息竟然愣是封鎖的死死的,若不是王宮一宴,滿大街都開始談論七王爺終又覓得的良人,她還不知要被蒙在鼓里直到何時!
“回稟老夫人,王爺已將王府玉令交與王妃,王妃如今掌七王府事,老奴,亦是因令辦差。”容伯畢恭畢敬,但語氣卻不卑不亢。
容伯此言一出,那老夫人眸色陡然凌厲,什么?外孫竟把王府玉令交與一個這樣的野女子?以往她楚老夫人在楚府當家,被容令辭接來七王府后,更是整座七王府無人敢違抗她行事,本想把雪兒嫁給她外孫好事成雙,沒成想她養(yǎng)了數(shù)年的侄兒一朝斬首,已是讓她悲痛欲絕,如今一個自小在云江上長大的鄉(xiāng)下丫頭竟也敢跑到她頭上作威作福,她接她的侄孫女進府還要經(jīng)過這野丫頭的過問了?!
“哼!看來是本夫人活的太久了,如今是什么人都配的上你容伯喊一句王妃嗎?”,那老夫人冷冷對容伯道,眼神不時掃過林清歡,大有指桑罵槐之勢,卻不直接對著林清歡說,你不配同本夫人說話的意思擺的再明顯不過。
“曾祖母,您莫怪罪容伯了…容伯并無半分忤逆您的意思,他掌家多年,也只是聽王爺令辦事,”林清歡說著,面色上一陣委屈,一雙大眼似是不敢抬頭直視老夫人威嚴,“您若…您若不喜王妃這個稱呼,回來清歡便求了王爺,不這么叫了。”
林清歡聲色柔柔,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一番話說得好像是:小女子甘愿做您刀下魚肉,可是您沒您孫兒那把黃金刀,只怕一時半會兒還砍不下來。
老夫人聽罷怒極反笑,那一聲曾祖母叫的她好生厭惡,“好一個聽王爺令辦事,我是令辭的親祖母,養(yǎng)他母妃二十載,他會忤逆我,順遂了你不成?”,楚老夫人此刻心里恨不得叫她身邊的嬤嬤狠狠掌這死丫頭的嘴,生的一副狐媚樣兒,定是那雙狐貍眼把她外孫的魂兒給勾了去,竟還懷了令辭的孩子,讓她打也打不得。
“王爺他心自有乾坤,順遂了誰忤逆了誰也定是王爺思慮周全后的想法,清歡不敢有半句怨言。曾祖母莫氣壞了身子,清歡萬擔不起這個罪責。”林清歡一臉誠惶誠恐,可這話聽到老夫人耳朵里卻怎么也不是那個恭敬地意思。林清歡在泠玉的虛扶下修長的身子站的筆直,纖纖玉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肚子,在楚老夫人眼里卻顯得愈發(fā)扎眼。
“倘若我非要接我的雪姐兒進府呢?”老夫人眼底閃過一絲狠辣,對林清歡緩緩說道。
林清歡聽罷,緩緩抬眸,對上楚老夫人的眸子。
容伯小心抬眼看,只覺得那大伏天夜里狂風暴雨催出來的雷電在兩人眼神交錯中滋滋作響,心下想道:他閱人無數(shù),王爺?shù)倪@個小娘子可不是什么善茬,漂亮話說的一套套,跟老夫人叫起板來也是跟那鯉魚似的,一挺一挺的牛氣哄哄。
泠玉扶著林清歡手里也是捏了一把薄汗,楚老夫人治家的本事她可是一清二楚,當年楚府娶進來的姨娘斷不敢有鬧事的,只一年娶進來一個郡主仗著自己家室聲望高,處處挑釁當年還是大夫人的老夫人,結果沒幾天便被楚老爺子原包送回娘家,那郡主娘家告到先帝一處,沒成想老夫人去先帝面前當堂對峙之后,氣的先帝又把那郡主送進尼姑寺里守著青燈古佛。如今雖然老夫人已不當家,可在七王府依舊是一手遮天的存在,姜還是老的辣,自家王妃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怕還是不知道老夫人的厲害。
“愛進哪府進哪府,反正不是這七王府?!?p> 林清歡輕飄飄扔下一句,卻驚得一眾人掉了下巴。饒是見慣府內(nèi)明爭暗斗的容伯也趕緊托住了自己那搖搖欲墜的下顎骨,楚老夫人面上一愣,似是不敢相信林清歡剛才竟然說了這樣一番話,一時間竟不知作何表情回應,隨即老夫人反應過來后,揚起手“啪”的摔碎了身側(cè)的琉璃茶杯,眼中似有寒刀,像只母獅子一樣想要狠狠撕了眼前大逆不道的女子?!澳?!”
“王嬤嬤!給我…給我狠狠地掌她的嘴,狠狠地打!”
旁側(cè)的王嬤嬤聽罷立刻挽起袖子,早在楚府之時她干這種事干多了,如今一小小野女子竟敢如此對老夫人大不敬,饒是王爺也是對老夫人禮敬有加,自己今日就是打了她,有老夫人保著,王爺也不會把她怎么樣。想到這,她眸色一狠,看我今天不把你這個小蹄子抽的滿臉開花,好好教你怎么跟老夫人說話,怎么尊敬著雪兒小姐。
林清歡看了一眼挽起袖子滿臉狠厲的王嬤嬤,勾著嘴角輕輕端詳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循著空氣中那幾絲強勁的氣息笑的一臉狡黠,輕輕道:“本王妃準備好暈倒了呢。”,于是雙眼一翻,身子搖搖欲墜,好像再來一陣風就能把她連人帶娃吹走。
泠玉見狀,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趕忙去扶,之間林清歡“勉力”睜著雙眼,道:“傳王爺玉令,備好吃食和御醫(yī),以防雪兒小姐餓了暈了,除了進府,要啥給啥……好了,這回本王妃手無縛雞之力,弱柳扶風,真暈了?!绷智鍤g給那幾絲氣息拋過去一個眼神,就倒向泠玉懷里。
泠玉還未反應過來,之間電光火石間,她和王妃身邊唰唰的被一群帶著銀面具的黑衣人包了七八層,而那王嬤嬤不知何時已被扔出十米之外,殺豬般的捂著胸口嚎叫了起來,一切快到讓人來不及眨眼,眾人皆被這變數(shù)嚇得一陣驚呼瑟縮,就連府門外慕容雪的轎子都被狠狠晃了一下,但誰也不敢肆意亂動,空氣中透著一股肅殺的涼意,只見為首的黑衣人身影一橫,冰冷的聲線輕輕劃過在場的所有人:“動王妃者,死?!?p> 短短幾個字,無一人敢在出聲,楚老夫人也被嚇了一跳,霎時心里怒意滔天恨不得把林清歡凌遲百遍千遍挫骨揚灰,她只聽聞過七王府備有隱衛(wèi),但她也知曉他外孫那等人的隱衛(wèi)見神殺神,遇佛殺佛,倘若她此刻敢動那鄉(xiāng)下女子,怕是這群人也會卸了自己胳膊,想到這些,她死死剜向在一旁裝暈的林清歡,把一臉意欲將她生吞活剝殺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容伯見狀,心里是一陣想發(fā)笑,什么手無縛雞之力,弱柳扶風?還準備好暈了?但在臉上強行忍住,使勁兜出一副焦急的樣子:“還愣著干什么!你們你們還有你們快點抬王妃回蘭苑!”,他雖納悶王妃是何時知道這些隱衛(wèi)的,但王妃這一出戲演的明擺是榨干王爺給她的所有資源,半點虧也不愿意吃,把他容伯和這一群下人救出“老夫人”的苦海。
原來只有他和王爺倆人時,府內(nèi)風平浪靜從無是非,自從老夫人被接來之后,各種規(guī)矩突然多了起來,老夫人還企圖在王爺身邊安耳目,這只能他容伯在其中周旋。今日他本不知還要和老夫人彎彎繞多久,王妃這一“暈”,那可是事關王府命脈,王府內(nèi)一尚崇儉,下人不多,他忙得了眼色,把跪在府前的一眾下人招呼了走。
而老夫人和慕容雪被這一群殺氣騰騰的冷面隱衛(wèi)隔著,更不要想妄談進府之事。而身邊下人都被召走,只留在一旁痛的死去活來的王嬤嬤和幾個心腹丫頭同她守也不是,留也不是。
林清歡,這筆賬,本夫人給你記下了!
楚老夫人眼里閃過一絲狠辣之色,路還長,她遲早要讓她林清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滾出七王府,給她的雪兒讓位!在這七王府,你以為容令辭能保你幾時,這天下,可不止有她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