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葛城家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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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城美里在笑著,與我東聊西聊,時不時還會挑上幾句話題試圖拉上身邊沉默的少年一起加入——
然而我并不是個話很多的人。
并不是那種沉默或者無口的性格,只是單純地在重要事件以外的無關(guān)緊要的閑聊中總覺得沒什么說的而已。
而身邊的少年甚至干脆完全沉浸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只是本能地、機械而木訥地在美里意圖將自己拉進話題時回答一句「是」。
于是漸漸地,即使是葛城美里所表現(xiàn)出的這種性格也僵持不下去了。
她干笑了兩聲,然后揚起脖子一口氣給自己狠狠地灌下了一罐啤酒——
噸噸噸噸噸。
然后,放下啤酒杯的她緩著氣,頗為泄氣地同樣沉默了下來。
我微微打量著眼前,還真是熟悉的氛圍:
左手位置,喝悶酒的女性。
右手位置則是沉默的男性。
那名初號機的駕駛員,那位碇源堂司令的孩子——我本以為這個名為碇真嗣的孩子會是一個如他父親般陰沉而干練的孩子,至少在之前我的看法里,當我來這里時的監(jiān)視者應(yīng)該是這個「司令的兒子」。
然而……
這無疑是一個奇怪的人。
我所說的奇怪并不是指他的性格,畢竟我曾經(jīng)認識的很多人在性格方面都有著不少的問題,比如卡多克那樣。但是縱然如此,大家也都有著屬于自己的、符合超出常人天分或獨特或遠大的追求,而不像這個少年一般……秉持著超越常人的天分卻追求著普通。
是的,在我看來,并非是由單純機械制造的初號機絕不是如同司機甚至軍隊飛行員培訓那般,任何一個被篩選出的人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系統(tǒng)的嚴格訓練以后都可以進行駕駛操作的,也就是說,能夠駕駛初號機并且已經(jīng)對抗殺死兩名使徒的碇真嗣毫無疑問有著超越常人的特殊天賦。
但是,在他那一潭死水一般的眼睛里,我只看到了一個脆弱而平凡的靈魂。
——至少目前是這樣。
「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要開始逃避了吧?」
我心里念道。
只是……微妙地,似乎也生出了一些理解。
畢竟我也是這樣的人啊。
在風起潮涌之間跟隨者舢板隨波逐流,逃避著風浪,貪戀著注定毀滅的舢板上那一方暫且的安寧。
終究是……前往何方呢?
……
……
……
第二天早上。
我的精力姑且還算旺盛,即使夜里在房間內(nèi)布置了一些東西花費了不少時間,但是布置完術(shù)式以后的房間帶給我的安心感、以及掌握的深度睡眠技巧讓我在僅有幾個小時的睡眠之后依然進行了不錯休息。
起床。
盥洗室有備好新的洗漱工具,所以……
刷牙,洗臉。
魔術(shù)師也并不是什么脫離人類的怪物,自古以來就有的刷牙洗臉并不是什么可以隨隨便便拋卻的東西——或許可以通過銘刻魔術(shù)術(shù)式的方式讓牙刷自己飛起來動,但是這與找人給自己刷牙一樣并不會很舒服。
換句話說,不是做不到,而是沒必要。
就像是通過使用腿部的強化魔術(shù)可以跑得跟汽車一樣快但如果有車我們?nèi)稳贿x擇乘車而非徒步一般,因為沒有必要……
「喲……早上好……」
一如既往地,這個監(jiān)視者沒有觸發(fā)我的符文,明明在nerv時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對我提醒著巨大惡意的符文安安靜靜,似乎這個女軍官真的對我沒有惡意一般。
我不相信。
我寧愿相信她有著特殊的隱藏心靈的技巧。
于是我側(cè)開一步,將洗漱池讓給她的同時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距離,并且用手按住了右眼的魔眼殺——
如非必要,我不想暴露魔眼。
如非必要。
「啊……啊,不用讓的……」
紫色的發(fā)亂七八糟地糾纏在在頭上,時不時還有幾個壓不下去的角翹起來。
葛城美里嘟嘟囔囔地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動作,整個人都看起來還處于剛睡醒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衣衫不整皺皺巴巴,就連那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也迷迷瞪瞪地變成了死魚眼。
「我已經(jīng)洗漱完畢了」
心里微松,我將手從右眼處移動到眉心微微往下的位置,用手指裝模作樣地捏了捏,然后若無其事地拿下來——
「眼保健操?」
瞪著死魚眼的葛城美里一邊擠牙膏一邊問道。
「啊……額,是……」
我并不知道「眼保健操」是什么,但是大概與我剛剛的動作有關(guān)吧,遍順著她的話題敷衍了下去。
「眼保健操是要閉上眼睛的喲……」
一臉關(guān)愛的表情,葛城美里瞪著死魚眼說出來充斥著嘲諷味道的話,對此我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第一步先消除眼部的腫脹,給我輕輕的閉上眼睛三秒鐘」
瞪著死魚眼的葛城美里將擠好牙膏的牙刷放在了口杯上,腰部微俯然后將整個臉都貼近過來命令道。
或許是因為那突如其來的強勢,我下意識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然后稍稍用力的閉上眼睛三秒鐘,要感覺到眼部周圍的肌肉在用力」
「再用力的閉上眼睛三次,不要用臉部的力量,只用眼睛周圍部位集中的用力,每次保持5秒鐘——」
「好了,睜眼吧」
我睜開眼睛,有些無措——這個女人似乎超乎我預(yù)料的危險。
此時,葛城美里已經(jīng)將牙刷塞進了嘴里,然后含糊不清地說著什么,仔細聽聽大概是在說什么「購物的過會兒去找真嗣讓他把學校里發(fā)的眼保健操手冊給你一份」之類的話。
「是」
我轉(zhuǎn)身離開了盥洗室。
很快,我又返回了盥洗室。
看著正一邊刷牙,腳下卻用一只腳站立,另一只腳宛如猴子般靈活地使用指甲往站立的小腿上撓癢癢的葛城美里,我覺得自己臉上一定露出了微妙而牽強的表情。
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戳她的后背——
「怎么了?」
舌頭與口腔攪動著含在嘴里的牙刷,死魚眼的美里轉(zhuǎn)頭問道,看起來怠惰極了。
「碇真嗣不見了,房間里只有這些」
頂著「魚」的「死亡凝視」,我遞過去了手里的便箋紙和出入證明卡——
便箋紙封上寫著「葛城ミサ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