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下著細雨。
街上少行人,少了吆喝聲,少了匆匆的腳步也同樣少了鳥鳴。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雨的聲音,滴滴答答,打在青石路上,打在瓦片上,窗沿上。
很寧靜,這小城里少有的寧靜。
“吱呀——”
木軸門的轉動總是帶有他獨特的聲音,柳維成伸了個懶腰,看著屋檐接連不斷掉下的水滴,又看了看屋外連綿的小雨?!翱磥斫裉焓亲卟簧狭税??!?p> 突然皺了皺眉,拎起自己衣服的一角,“嚯,這個酒味夠打鼻子,昨晚我到底是喝了多少?!?p> 晃了晃腦子,接著深吸一口氣,讓這雨中的清新灌進身體,“舒坦~”
這邊房門打開不久,遠處就出現了一個手撐紙傘的身影,云之在雨中緩步走著,“柳兄起了?”
“起了。方兄你這是?”柳維成指了指云之的另一只手。
“我估摸著你也差不多該醒了,這是一早我爹叫人去成衣店買的衣服,可能不大合身,但也只能先將就著了?!?p> 看看自己身上的這身,再看看雨中的云之,柳維成連忙說,“伯父費心了,來來來,方兄先進屋來?!?p> “不妨事?!痹浦哌M屋中,明明從雨中來,身上卻沒有一絲的濕氣。柳維成顯然也注意到了,“方兄內力深厚,也有這個閑情雅致,行于雨中雨不沾身。我這種粗人就沒那么精細了,比起操控內力彈開雨水,我寧可被淋濕然后去烤火?!?p> 云之淡淡一笑也不解釋,修行人玉骨初覺,身軀早已帶著一些神異,灰塵之類概不近身,疾風疏雨不能沾染,比起刻意運用真氣的武人少了不少煙火氣。
“還是柳兄瀟灑?!痹浦岩路旁谧雷由?,“家丁燒了熱水,一會便送來,這時節(jié)也正好去一去濁氣,換下來的衣服也是交給他就行?!鳖D了一下,云之好像想起什么一樣,“對了,一會我們去拜訪令尹大人,你要去嗎?”
“你們去便是,無需在意我?!绷S成擺擺手,“我江湖中人,進官家私宅總有些不妥?!?p> “那我不打擾了?!痹浦肮笆?,撐著傘離開了。
柳維成看著云之離去,舔舔嘴唇,拿起桌子上自己的酒壺搖了搖,旋即眼神一亮,打開壺塞一聞,“嗯~~果然是珍露酒,嘖嘖,趁著換衣服之前趕快再來一口!”
…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另一邊,方老爺子已經開始讓人備車,準備前去李府了。
兩家相交已久,上門也無需發(fā)什么拜帖。如此時期也無需準備禮物,若是真能治得好那便是最好的禮物了。
雨天馬車行駛緩慢,趕車的車夫也不敢讓馬兒在這種時候放開了跑。青石板路被木制車輪碾過,留不下什么痕跡但是也濺起一些水花。
正行駛著,前面的車夫突然掀開簾子探頭進來,“老爺,前面正門那邊有一輛別家的馬車,你看咱們是繞過去還是直接進后門?”
“別家的馬車?”
方老爺疑惑的反問了一聲,“這種時候誰會來李府?你去前面問問!”
“是,老爺!您稍待!”
車夫應了一聲,把馬車先停好,然后跳下車幾步跑到前面詢問起來。隔著簾子也看不清什么,只是沒一會這車夫就返回了來。
車夫再掀開簾子,“老爺,那前面的是張縣丞家的馬車!”
“張縣丞?嗯,他這個時候來干什么?”方老爺暗自思量著,一邊的云之想了想,“爹,昨日提起張縣丞時你曾說,李伯父病重以后都是他掌管城內事務,許是他今時趁著閑來找李伯父請教?”
“李尹現在什么樣我心里清楚,哪還有什么精力讓他討教的?!狈嚼蠣敁u搖頭,“走,我們先進去”
方老爺在衣服外面多披了一件絲質的雨衣走在前面,云之則是撐著紙傘在后面跟著。
這李府的下人自然是認得方老爺子的,見老爺子頂著雨前來拜訪不敢怠慢,連忙在前引路,把二人迎到正廳。
李尹無法下床,自然是沒法子親自過來招待兩人,來的是他的大兒子李清平。
李清平來得很快,甚至這下人的茶都還沒端上來他人就進了正廳。
“方伯父!”李清平沖著方老爺拱拱手,又看向一旁的云之,“這位是?”
“這是云之,幼時也是與你相熟的,怎么,不認識了?”
“云之?”李清平怔了怔,無奈思忖良久也沒想起這名字是誰,只得躬身再拱手道,“清平慚愧,幼時的事實在是記不清了?!?p> 見方老爺臉色不佳,云之笑道,“爹,我倆相識時也只在六歲以前,如今十幾年未見,記不得也是人之常情?!?p> 待方老爺面色稍稍好轉,這才面向李清平,“我是方家長子,一別經年,清平兄也是已翩翩公子了!”
“李某實在慚愧,方兄記得清平,我一時卻是著實想不起來了?!?p> 見李清平面色羞赧,云之看了看方老爺,開口岔開話題,“方才在府外見到張縣丞的馬車,怎不見他人?”
“哦,”李清平眼神中隱有一絲感激之色,也順勢繞開之前的話頭,“張縣丞隔些日子就會找一些外地的名醫(yī)來,這一次也是?!?p> “我昨日剛回羽山,本打算今日來看望李伯父的,倒是和張縣丞碰了個巧?!痹浦矝]提醫(yī)術診治之類的話,反倒是詢問道,“不知現在去探望方便與否?”
本來聽到“不知”兩個字的時候李清平還有些忐忑,聽完云之的話以后倒是松了一口氣,“這有什么不方便,方伯父與我爹是至交好友,方兄言重了,我這就帶你們過去?!?p> 方老爺一言未發(fā),倒是有些驚奇云之的言語作為,沒想到一直在山上也懂得些人情世故的技巧。
李清平在前引路,李府的正廳連到李尹的臥房正好有一條長廊,如此一來云之倒是不需撐傘了。等到了李尹屋內,房間里只有臥床的李尹,張昭張縣丞和他請來的名醫(yī)。下人均已屏退,看這樣子是怕打攪了名醫(yī)的診斷。
方老爺沒覺得有什么異常,李清平也覺得如此合乎情理,只有云之一人慢慢皺起了眉頭。
看上去云之只是安靜地站立在屋中,實際上法力已經悄悄運至雙眼,靈識敞開,可謂眼鼻口耳皆有神通!
“妖氣?”暗自一驚,云之沒有聲張,只是暗中用靈識探查起妖氣的來源與兇善。
生靈皆是一樣,人分善人惡人,妖自然也分好妖壞妖。況且世上擁有妖氣的也不只是妖怪精靈,還有與諸國畫境而治的蠻人妖民。
對凡人來說妖氣或許是難以察覺的,但是對于云之來說妖氣在靈識之中簡直不要太過明顯——那正準備施針的醫(yī)者,手中針尖之上正纏繞著妖氣凝結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