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尹的病情需要靜養(yǎng),云之留了兩副藥方,一副用解心疾,一副用于調養(yǎng)身體。然后便同方老爺子離開了。
回到方府時雨已經慢慢小了起來,沒了那種煙雨朦朧的意境。
是夜,閑來無事,云之敲開了柳維成的房門。柳維成打開房門微微一愣,“方兄?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
“怎么,柳兄不歡迎我?”
“哪有哪有?!绷S成笑了笑,“快進來,正好我一個人無聊的緊,正等著誰來陪我說說話,喝喝酒呢!”
云之走進屋,“那我可就要打擾了啊,柳兄?!闭f著,一壇藏在背后的珍露酒就被云之放在了桌子上。
“你怎么知道我?guī)Я司苼恚俊?p> “嘿嘿,我那壺早喝了個干凈,今兒一見著你酒蟲卻是都勾了起來。”走到桌子邊,拆開酒壇的泥封,柳維成深吸一口氣,“嗯~~至少是十五年的陳釀,你從哪搞來的好東西?”
“酒窖啊?!痹浦嗣^,“書上寫陳酒才香醇,我便挑了壇年份最久的,怎么,柳兄不喜歡?那我去換一壇新的來?!?p> “別別別!”柳維成急忙護住了酒壇子,像是個寶貝似地,“我喜歡,我喜歡!”
拿起來茶壺旁的兩個杯子,“沒有酒杯也沒有碗,就拿這茶杯也是湊合,就是委屈了這酒了!”
“柳兄倒也是妙人,我看外面雨已停了,我們到院子里去喝?”
“好??!”柳維成抱著酒壇,“我也不跟你客氣,叫人炒幾個下酒菜,要不然豈不是少了幾分味道?”
“好好!”云之撫掌笑了笑,“走走走,我們去外面!”
雨已徹底停了,而等到菜炒好了送到院子里來的時候,那漫天的薄云也散開來,露出高懸的明月和漫天的星辰。
抬頭看看天,云之端起杯,“真是天公作美,如此良辰美景,我先敬柳兄一杯!”
對喝酒這件事,柳維成可比云之積極的多了,連忙舉起杯,“好說好說,如此風景天色,卻是值得一飲!”
一杯酒下肚,腹內開始有了些溫暖,“柳兄,你可記得昨日我等押送馬匪之時,將馬匪收監(jiān)的那個人?”
“你是說張縣丞?”柳維成夾了口菜,“這人我知道啊,這些年我來往于下相羽山,途中不少山賊馬匪的賞銀都是在他那提的?!?p> “那柳兄應該是對這個人頗為了解了?”
“也談不上多了解,我這種江湖人沒事去了解官家的人干什么?!绷S成擺擺手,“不過聽說羽山的百姓對這個張縣丞都頗為擁戴,說這個縣丞辦事秉公持正,從不徇私舞弊。我雖然沒親眼見過,但既然能口口相傳,必然也是有其過人之處的。怎么突然提起他?”
“自然是因為今日之事與他有關?!?p> “今日之事?”柳維成有些疑惑,“今兒你們不是去李府給令尹看病去了嗎?怎么還和他扯上關系了?”
“唉,誰想得到呢?!痹浦畵u搖頭,“張昭毒殺命官未遂,毒殺府中四十五人向南逃去了。這個過去負責掌管羽山海捕文書的人,如今也親自上了海捕文書,真是造化弄人。”
“毒殺府中四十五人?!”柳維成驚詫的說著,緊接著一拍石桌,“真是蛇蝎心腸,具是朝夕相處的親近之人,他怎下得去這個手???”深吸幾口氣,瞇了瞇眼睛,柳維成接著說道,“他當真向南逃竄了?從羽山再往南去只有明都和宿州港這兩個大城,明日快馬出城,未必不能在半途中攔住他!”
“守城士兵確實見到他向南去了,城中捕快尋蹤覓跡,也證實了這一點?!痹浦c點頭,“柳兄說的極是,這張昭所做之事當真罪大惡極,若不將他繩之以法,日后必將蒼生黎民百害而無一利。”
“繩之以法?”柳維成搖搖頭,“聽你所說,我恨不得抓住他挫骨揚灰,殺之而后快!”拔出腰間長劍,鏘啷一聲寶劍出鞘,反射出白亮的月光,“劍名為清影,自我下山以來,匪類豪強共三十二人飲恨此劍之下?!?p> 柳維成又鏘啷一聲合上劍鞘,“云之,官家惜民,那些罪大惡極之輩進了牢獄有幾個是砍了頭的?大多數(shù)不還是刺配充軍,發(fā)配邊疆去了!在邊境殺些人,領了戰(zhàn)功,那就是軍爺,他們配嗎?他們不配!”
聽到柳維成喊自己云之,云之也是一愣,旋即說道,“確實不配,為軍將者沙場爭鋒,一腔豪血,豈是那些發(fā)配充軍之輩可比的?”
“說得好!”柳維成舉起杯,“沖你這句話,我柳維成敬你一杯!”
“請!”“請!”
兩人一飲而盡,柳維成抹抹嘴,“我自幼與父打煞身體,后拜入劍南派學習武藝絕學,耳濡目染,平生最向往那仗劍天涯,替天行道的俠客!下山以來,我同樣以此來約束自己,斬惡揚善,瀟瀟灑灑?!?p> 再滿上一杯,“云之兄弟,我認你這個朋友不是因為你是方伯父的兒子,不是因為你的武功,而是因為你與我共斬馬匪,是因為你為那惡人捶胸憤恨!我敬你這初出山門匡扶正道的少年意氣!”
“柳兄當真是看得起我,我也敬你這俠義一杯!”
一夜推杯換盞,柳維成喝的酩酊大醉,由云之扶著回了屋。月朗星稀,云之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看著天色,看著夜幕下的群星,長嘆一聲,“真沒想到居然是張昭,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如此了。不過比起我,李伯父才是最痛心疾首的吧。一手提拔,視若己出,到頭來居然全不過是鏡花水月還反傷自己?!?p> “唉!”搖搖頭,盤坐在床上,“依卦象來看,那張昭確實是往南去了,只可惜我的法力不足以算出更多的細節(jié)了。明都方向……那即墨英雄會說來也是在明都舉行,能在明都之前截住他最好,若截不住也只能等英雄會結束再行追堵了…”
一夜無話,直至第二天清晨。
云之早早安排了人給柳維成打了熱水,送了他已經洗干凈的來時穿的衣服。等到天色大亮,眾人吃了早飯,又在正堂聚了起來。
柳維成已經打點好行囊,一襲青色勁裝挎著長劍,劍眉星目,看著竟也是個風流俠客。
方老爺為柳維成送行,“這就走了,不再呆幾天?”
柳維成搖搖頭,“本來昨日就該走了,大雨耽擱了行程。更何況今還準備向南追堵惡賊張昭,已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p> 方老爺點點頭,又轉頭看向云之,“云之,你決定好了和他一起走了?”
云之點點頭,“我此番和柳兄南下,直至明都,何時歸來又不知年月了?!毕肓讼耄叭缃袼脑聲r節(jié),若無緊要之事,臨近年關,我回來和您一起過除夕!”
“過除夕啊!”方老爺感慨一聲,“確實好多年沒和你在一起過除夕了!”
方晴兒握緊了方氏的手,小聲道,“云之哥哥,等你回來會給我?guī)ФY物嗎?”
云之蹲下去摸了摸方晴兒的頭,“有晴兒的禮物,也有梓景的禮物?!?p> “我才不要呢!”方梓景扭過頭去。
方老爺輕咳一聲,“小孩子鬧別扭,你別往心里去?!?p> “我曉得的?!痹浦畬櫮绲男α诵ΓS后站起身來,沖著方老爺說道,“爹,那我和柳兄便就此上路了?!?p> “嗯。”方老爺點點頭,“南去路途遙遠,你和維成同行,相互之間也有個照應?!?p> 柳維成在一邊也沖著方老爺拱拱手,“伯父,我們該上路了!”
“去吧去吧去吧,再聊下去總感覺像是我這老家伙舍不得你們似地,走吧走吧!”方老爺揮揮手,扭過頭去,“云之,說好了年關要回來的啊。”
“嗯,說好了!”
…
噠噠的馬蹄聲遠去,少了兩個人,這方府仿佛就要安靜下去了一樣。
“砰”的一聲,方府的大門緊緊關上,只留下門口的白玉石獅子長久矗立著,端莊而又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