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乞巧心漣漪(中)
葉安把兩碗銀耳蓮子粥和三碟小菜擺在八仙桌上。
“爹爹阿娘用過午食沒有?”
葉安覺得顏玉雖然文不能賦,武不能擄,但確確實(shí)實(shí)是個孝順懂事的女娃。
“老爺夫人早早就用過午食了,聽聞近日里荷花來的盛,二人已去福伯家鄉(xiāng)游湖了?!?p> 顏玉頓時喜笑顏開,情不自禁嗓門洪亮了幾許:“妙哉,妙哉,爹爹阿娘必定不會早歸,今晚我可玩?zhèn)€盡興了!”
葉安扶了扶額。
心里默默收回了顏玉是個懂事孝順的女娃的判定——
這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
此時顏玉也綰好了一個簡單的包包髻子,顏玉皮膚本就偏白,敷了鉛華后更顯白嫩。螺子黛化了一對柳葉眉,輕輕淺淺勾勒到陽穴。一個淺藍(lán)色的面花貼在右眉眉頭處。
尚未涂唇脂的嘴唇微撅:“我餓了?!?p> 顏玉杏眼不時的眨一下,更顯整個人靈動可愛。
“先來吃些粥食,一會兒再換衣服也可?!绷鴷阆蝾佊裾惺?。
顏玉聞言早就樂開了花,一屁股擠到柳書恒旁邊。
柳書恒探手摸了摸蓮子粥的溫度,溫度適宜,便把調(diào)羹放入碗中,放到顏玉面前。
顏玉拿起調(diào)羹舀了一勺便往嘴里送:“嗯~好吃誒!”
柳書恒打小就覺得顏玉嘴里的食物更加美味,明明一起進(jìn)食,就是覺得顏玉嘴里的飯食更香??搭佊癯燥堉鴮?shí)是種享受,拋開吃相不談,她對食物的喜愛的確眾人可見。
“好吃~”
柳書恒從顏玉臉上移開目光,忍不住也用調(diào)羹舀了一勺進(jìn)嘴。
白米煮的軟糯彈牙,蓮子一口咬下去嘗到淡淡的清甜和沙沙的口感,。
七八月份是蓮子收獲的好季節(jié),剛采摘下來的蓮子最為鮮嫩,吃得到映襯依托它的荷葉和荷花的味道。
還有銀耳增加了些獨(dú)特的爽口感,一口下去淡淡枸杞香味夾雜其中,香氣充裕了整個感官。
好吃。
的確好吃。
但,柳書恒還是覺得顏玉嘴中的更好吃。
“柳書恒~你愛吃藕,你吃這個醋藕,聽葉安講這是福伯從他老鄉(xiāng)那里收來的鮮藕,可脆可嫩了!”
“可不是嘛,福伯昨兒個聽說菜市已經(jīng)有了鮮藕,便向鄉(xiāng)下打聽,今兒個卯時剛送來的鮮藕?!比~安正在給顏玉整理衾被,聞言笑著轉(zhuǎn)頭說,“聽送來的人說,這藕八九月份成熟,現(xiàn)在就是吃它個鮮嫩勁兒呢?!?p> 福伯是顏府專門掌管后廚用度的管家,福伯是個須發(fā)花白的老頭,已司顏府東庖十余年,仍精神矍鑠。
“好,我嘗一嘗?!?p> 柳書恒用紅箸夾起一片藕。
藕片切的不薄不厚,個個兒都較為小巧,由于浸在調(diào)味汁里染上了誘人的紅棕色,未至鼻翼就一股清爽肆意而來。
柳書恒放入嘴中咬了一口。
清脆、鮮嫩是第一口感,隨即是醬汁的微甜、微酸、微辣的爽口味,細(xì)細(xì)咀嚼更是有味無窮。
“好吃,的確好吃?!?p> 顏玉笑瞇了眼,又夾了根小酸黃瓜入嘴,嘎吱嘎吱咬的甚是開心。
柳書恒也夾了根酸黃瓜,味道偏甜,顏玉嘴巴里的可能更好吃一些,柳書恒如是想著。
“我還想再喝一碗?!?p> 顏玉砸吧著嘴,舌頭不時舔一舔嘴唇。
“你若再喝一碗,今晚的脆皮鴨你可就少吃半只噢~”
葉安早已收拾清床寢,閑下身來揶揄道。
顏玉杏眼微張,又癟了癟,掉頭看向柳書恒。
柳書恒左眉微挑,看著顏玉但笑不語。
葉安說的是真的噢,你若再吃一碗粥,晌午一過,醉仙居的脆皮鴨可就少吃半只啦!
顏玉讀懂了柳書恒內(nèi)心的聲音。
“乞巧市晚上還會有很多小吃噢,是小吃街沒有的~”
柳書恒趁機(jī)又引誘了一番。
葉安偷偷捂嘴笑了笑。
顏玉當(dāng)機(jī)立斷:“不吃了!換衣服,跟常升那小子斗蛐蛐兒去!”
柳書恒本也不餓,便三兩口把剩下的粥喝完,放下紅箸起身往門外走去:“快點(diǎn)啦,一會兒還要跟我回府取我的‘紅角大帥’?!?p> “你為何剛剛來時不把你那蛐蛐兒一齊帶過來?”
柳書恒頓了頓,臉色微紅:“誒呦,我跟常升定在百玩館,一會兒還得從我府前走,那時再取省力嘛?!?p> “噢~”
事實(shí)是這樣的。
柳書恒與常升的確定在“百玩館”比賽,但今日來顏府卻不是因?yàn)槭×Χ粠Ъt角大帥。
今日是柳明言旬休,柳書恒辰時和柳家夫婦用完晨食,一直在等待柳老爺子出去的時機(jī),不巧今日老爺子休沐也無雜事,一直在小兒子跟前晃悠,和藹可親的同小兒子拉家常。
這才一直托到了晌午,柳書恒說找顏玉出游才脫身出來。
柳書恒已走出門外,葉安準(zhǔn)備合上門。
“快點(diǎn)啊,記得快——點(diǎn)?!绷鴷愠饾u合小的門縫向里面喊。
葉安笑著合上門,臨了瞟了眼柳書恒靛青色的錦服。
門外。
柳書恒背靠在檐柱上,斜坐在走廊上,慢悠悠的吹著口哨。
門內(nèi)。
顏玉在黃花梨木質(zhì)的衣櫥前搖擺不定。
不停的在衣柜前翻翻找找。
葉安從不見顏玉為了吃以外的事兒發(fā)過愁,對于衣物著裝上面不很隨意,卻也未曾見過她如此在意搭配。
葉安聽著門外柳書恒斷斷續(xù)續(xù)的口哨聲,想到了什么,自以為了然的笑了笑。
殊不知顏玉此時心里想的并非是柳書恒。
而是——
上京所有的公子哥兒們。
到底穿哪件衣服呢?
哪件衣服能釣得上門婿呢?
葉安可不知顏玉心里的小九九。
念及柳書恒著了靛青色錦袍,心下已有了合適的衣服之選。
葉安走近,到顏玉身邊說:“我覺得那件水藍(lán)色對襟透明衫極符合今日情景?!?p> “??!前陣子阿娘從金繡坊新給我做的那件?”
“是它了?!比~安邊說邊笑著從黃花梨衣櫥里取出一件漂亮水藍(lán)色的長裙,“此裙清涼解暑,還帶有袖帶,夜風(fēng)徐來,似有飄飄仙子之姿?!?p> 顏玉聽得葉安意見,決定穿水湖藍(lán)的長裙,心下激動異常。
可愛的上門女婿們,我顏玉就要來了!
葉安看著顏玉止不住的笑意,暗暗笑這丫頭情竇初開了。
門外。
柳書恒口哨吹的時斷時續(xù),無聊不說,還口干舌燥。
“顏——玉——”
“換好了沒?我同那常升約定在今日未時,姑奶奶你再磨蹭就過——”
過了時間了。
柳書恒抱怨聲戛然而止。
“吱呀”一聲,門開了。入眼的便是一習(xí)美麗的湖藍(lán)色。
這衣裙著色以植物為萃取原料,藍(lán)青色主要以蓼藍(lán)、茜草提取而得。
藍(lán)分多種,色輕則為淺藍(lán),又稱碧藍(lán);色中則為天藍(lán);色重則是深藍(lán),又是藏藍(lán)。
而在這三色之中有成千種不同色系程度的藍(lán)色,其中介于色中偏淺的靛藍(lán)色,和介于色中偏深的水湖藍(lán)是最受歡迎也最難把握的藍(lán)色漸染工藝。
太輕則無味,太重則無意。
而顏玉身上的水湖藍(lán)則顏色正好,舒服的讓人眼睛移不開去。
內(nèi)襯是件月牙兒白的對襟蠶絲長裙,裙外套著湖藍(lán)色的輕紗,只在腰際束起一個簡單的褶皺,綴有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白色紫荊花的裙擺松松散散的飄逸垂落,腰間還配著一條靛青色的飄帶,自后腰縈繞輕搭在手臂上。
“柳書恒,我換好啦!我們?nèi)ツ愀先∧球序袃喊?!?p> 顏玉剛剛踏入長廊便原地轉(zhuǎn)了個圈。
月牙兒白的內(nèi)襯和湖藍(lán)色的外紗都稱起褶皺,以顏玉為軸旋轉(zhuǎn)輕散在空中,盤旋起舞般飛揚(yáng)在有微風(fēng)的天里。飄帶隨著顏玉停止才輕飄飄的落回長裙里。
柳書恒一時間怔了怔,好一會兒晃不過神來。
“一會兒我就在你府門口等你,你快快取來,我們就去百玩館?!?p> 顏玉已經(jīng)走到柳書恒跟前。
“噢——噢——咳,你怎么換衣服如此慢,我同常升約定在未時相見,這都快到時間了?!?p> 柳書恒回過神來,以怪怨來掩飾自己的心思。
只有葉安注意到了他臉上極淡的紅暈。
“快走了!一會兒未時一過,常升那小子還以為我不敢去呢!”
柳書恒拽著顏玉的袖子胳膊便往外走。
“誒呀,柳書恒,別拽我衣服!袖子都出褶了?!?p> 葉安看著兩人吵鬧的背影向門外走去。
柳書恒一身靛青色長袍,身材頎長,顏玉一身湖藍(lán)色長裙,身材高挑,卻也只到柳書恒的肩部。
顏玉腰間的飄帶和包包髻上佩戴的通體透亮的玉簪都是靛青色的,是柳書恒身上的顏色;柳書恒腰間的鞶革和腳上的長靴是湖藍(lán)色的,都是顏玉的顏色。
葉安默默在背后注視著他們,這身形確是極搭。
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顏色搭配,令葉安嘖嘖稱妙。
“慢點(diǎn),慢點(diǎn),柳書恒!我跟不上你了,別拽我袖子!”
一向清冷的葉安滿臉微笑,充滿慈愛的眼神看著兩人。
直到最后一抹藍(lán)色衣身也看不見,葉安才笑呵呵的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