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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東風(fēng)放紙鳶

第10章 命中定

且共東風(fēng)放紙鳶 二月春風(fēng) 3123 2020-07-03 17:59:10

  孟尋緊繃著脊背,一口氣提起又落,深吸了好幾回,才道:“師父,我……我能為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甚至你毫無緣由要我去死,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不多問一句,可是……我絕不敢,也不能與你除了師徒,還有別的關(guān)系,師父你千萬別對我多費(fèi)心思,我真的承受不起,我……我怕我會折壽的?!?p> 他這一番話已經(jīng)在腹中重復(fù)過數(shù)十遍,能像背書一般一股腦兒倒出來的,此時這話本不應(yīng)該再經(jīng)過腦子,但無奈還是入了心,說得仍然斷斷續(xù)續(xù)。

說完后逃離了面前人的視線,把頭垂到最低。

面前人被他說懵了。

逐字回想了許久,才終于想明白,而后,她只想笑。

可是,那番上刀山下火海的言論,卻也是這人真心實意,更勝風(fēng)月之情,又讓她不由感動。

她重重點頭,順手在桌子上抓了什么,決定不笑他,慢慢起身走到他面前。

然后輕輕抬臂。

孟尋手一緊,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

“哎呦!”孟尋捂著胳膊跳起來,“師父你為什么打我?”

“那你說,你瞎想什么呢?”她舉著竹條,不笑他,只打他。

“我……瞎想?”孟尋陡然抬頭,盯著她怒目神色。

這眼神他打小看到大,以往只要自己一調(diào)皮搗蛋,就能看到。

他頓了頓,侵襲全身的尷尬與緊張忽然全都散去了。

是啊,一起長到大的人,許多事情用不著解釋,根本沒瞎想的必要。

眼前人笑起來,他也終得舒心一笑。

駱長清收回竹條,抱著胳膊沒好氣道:“以后不許再亂跑了,深更半夜,早點回房休息?!?p> 孟尋卸下重負(fù),搖頭晃腦,恢復(fù)常態(tài):“大師哥和二師哥還沒回來,我也去找找他們吧?!?p> “隨便你,你們?nèi)齻€,不要一并不見了才好?!?p> 他笑著跳出去,心思渾然清朗。

率先找到了陸陵,陸陵沒走很遠(yuǎn),比較容易追。

但岳瀾他實在不知道該去哪兒找,兩人便先一并回去,遠(yuǎn)遠(yuǎn)瞥見大廳的燭火已經(jīng)熄滅了,他們不想打擾入睡的人,便從后門悄然走進(jìn)院子。

大師哥為了尋他還沒回,這時候直接上樓睡覺不大好,正巧陸陵又想起了一件事,他去廚房,熱了一下飯菜,端到院里的石桌上,兩人便伴著月光舉筷。

孟尋一陣感動:“二師哥你對我真好,知道我晚上沒吃飯?!?p> 陸陵搖頭:“不是為你,只不過我也餓了而已,今晚因為等你,大家都沒吃飯?!?p> “?。俊泵蠈げ挥赏鶚巧峡础?p> “師父已經(jīng)睡了,就別去打擾了?!?p> “也是?!泵蠈A起一塊豆腐,欲言又止了幾番才開口,“我丟人丟大發(fā)了?!?p> “稀奇,你還怕丟人?”

“在別人面前不怕,在師父面前就怕。”

“那更稀奇了,你在師父面前丟人丟的還少嗎?”陸陵飲了一杯茶,不明事情始末,他妄自猜測一番,“莫不是你又要師父幫你牽線搭媒,這個我都看不下去了,你消停點兒吧?!?p> “倒不是……”孟尋想解釋,沉思了一下又覺得沒什么可說的,那些心思若還放不下,才是真正的丟人了。

他就順著他的言語轉(zhuǎn)了話題:“就算我讓師父幫我到處牽線搭媒,也一直沒有成啊,我就納悶了,我很入不了姑娘們的眼嗎?”

“你半點誠意都沒有,哪個姑娘敢把一生賭上來,你就不能好好的尋一個人,認(rèn)真對待嗎?”

“可是,萬一我認(rèn)真對待的這個人,到最后成不了怎么辦,那我豈不是浪費(fèi)很多時間?”

“你……”陸陵不可思議地看他,“你很著急嗎?”

他沉重地嘆口氣,猶豫片刻,道:“不是著急,是擔(dān)心?!彼皟A了一些,“二師哥,你不知道,前些時候,我找街頭擺攤算命的那小哥測了個字,你猜怎么著,他說我想求之事終不得,半世孤獨(dú)以至老?!?p> 陸陵怔?。骸斑@不應(yīng)該啊?!?p> “是啊,你說我這么一個愛熱鬧的人,怎么受得住孤獨(dú)終老呢,我必須從現(xiàn)在就開始做打算,趕緊找到另一半再說?!?p> “我的意思是……”陸陵放下茶盞,“那算命小哥說出這樣的話,以你的脾氣,竟然沒有掀了他的攤子,這不應(yīng)該啊?!?p> “他測字測得很準(zhǔn)的,單憑這一個字,就算得出我是孤兒,還知道我是被人收養(yǎng)了,全都是正確的?!彼餍詮男渲刑统瞿菑垖懥俗值募?,這紙他一直帶在身上。

陸陵就著燭火向紙張瞥了一眼,那是一個“尋”字,工工整整,風(fēng)風(fēng)雅雅。

不過……

“不對呀,你這字是我寫的,你上回讓我?guī)湍銓懸幌旅郑瓉硎悄萌ニ忝??”他突然發(fā)現(xiàn)。

“對呀,我字不好看,拿不出手呀。”孟尋十分坦然,“你總不會小氣到現(xiàn)在來找我收錢吧?”

“不是?!标懥甑?,“你用我寫的字去測,這能準(zhǔn)確嗎,這測算出來的結(jié)果,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這是我的名字啊,當(dāng)然是我的?!?p> “也罷?!标懥険u搖頭,“就算是我,又有何畏懼,我倒不怕孤獨(dú)終老?!?p> “你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孟尋沒好氣地抱怨。

話音落下沒多久,聽門邊有動靜,大師哥終于回來了。

他輕掩門扉,同樣走的是院子里的后門,手中抱著一束山菊,幽香隨著他的身影沁入院內(nèi)。

他踏月歸來,攜香而入,見到兩人,倒沒有驚訝。

孟尋躊躇著想要認(rèn)個錯,可挪逾半晌,還是先說了疑惑:“大師哥,你見我已經(jīng)回來了,怎么也沒問?”

“我在外面看見你了啊,也看見你和阿陵一起回來,何必還要問?!痹罏懓焉骄辗诺嚼认?,“所以我也就不著急了,正好有空,順便去采一些花?!?p> 孟尋道:“我還怕你會因為我故意跑不見而怪我呢?!?p> “你都這么大了,跑出去玩一下也無妨,沒惹是生非,能平安回來就行,怪你做什么?!?p> “這就好?!泵蠈に煽跉狻?p> “不過……”岳瀾鋪好山菊,向他走過來,“倒是有些事情,我要問你?!?p> “大師哥你盡管說?!?p> “你今日……在外人面前說,師父對你有意?”岳瀾伸手撣了撣他的衣領(lǐng)。

“我……”他倒吸一口氣,就知道,這一關(guān),還是躲不過。

忙向身邊人求助,剛喊了一句二師哥,然而轉(zhuǎn)眼一瞥,身邊哪里還有二師哥的影子。

院子里霎時間響起了大呼小叫之聲,卻很快又安靜了下去,倒不是挨揍的人不肯痛呼,而是揍人的那位怕擾人清夢。

駱長清站在窗前,聽著下面的哄鬧慢慢散去,她伴著清風(fēng)明月會心一笑,歲月靜好,也就是如此了。

月西沉,天漸明。

長清齋的大門緩緩開啟,綻放在紙鳶上的丹青墨色,給這條長街帶來了第一縷生機(jī)。

顧掌柜倚在“春風(fēng)顧”的牌匾下,捋著胡須道:“你們的紙鳶蒙面畫得不錯?!?p> 那邊立即回道:“論書畫,哪里比得上您,往后怕是要多向您請教?!?p> 顧掌柜笑起來:“互為師才對?!鳖D了頓,又道,“駱姑娘祖籍是哪兒的,可有父母家人?”

駱長清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緩聲道:“我是滄州那邊的,鄉(xiāng)下人,父母去年不在了,除了這三個徒弟,沒有其他家人。”

“去年?”

“是的。”

“駱姑娘挺辛苦的?!鳖櫿乒顸c頭,“你那三個徒弟我都挺喜歡,我家小風(fēng)跟他們也很合得來,我雖是老家伙一個,好在來這濰遠(yuǎn)縣也快二十年了,總算半個本地人,往后若有能用得著的地方,姑娘盡管開口?!?p> 她連忙施禮:“那就多謝了。”

顧掌柜點點頭,退回店中,看對面那楊家的店鋪也開了門。

一個身材挺拔的身影大步走入,片刻后又走出,在初升的太陽下瞇了瞇眼。

楊家,沈芊芊赫然驚醒。

梅秋連忙來探:“小姐怎么了,做噩夢了嗎?”

“的確做了噩夢,夢見有雙眼睛陰狠狠地盯著我?!彼潦昧艘话杨~上的汗,看丫鬟們魚貫而入,伺候她洗漱,而后端來早飯。

她舀著小米粥的時候,倒是有心想起了那個病秧子,昨天回來,那人回了他這雅香閣,只不過把正房留給了她,自己去住了側(cè)屋。

她不知是楊家開明還是因為壓根不太管楊連祁,反正他夫妻二人就這樣光明正大的分開住,下人們一句閑話都沒有。

她甚至覺得只怕楊連祁就算以后不住雅香閣,也沒有人說什么,但那樣的話,她剛剛新婚就被冷落的消息想不傳出去都難。

還好,楊連祁并沒有不住雅香閣。

想起那個人,她便過問了一句:“他人呢,吃早飯了沒,身體不好就得好好吃飯?!?p> 丫鬟回道:“少爺已經(jīng)出門了?!?p> “???”她起身,“他一大早的出去做什么?”

丫鬟只言少爺并未告知,單臨走前說要去找一個人。

她有點揪心,還后怕他昨日病發(fā)時的情景,她是真的嚇到了,那二十余年不曾體會到的生命之脆弱在那一刻領(lǐng)略了個淋漓盡致。

不過躊躇一番,又定下心來。

今日是那人自己出門的,便是再犯病,也跟她沒有關(guān)系,總找不到她頭上。

只是有點好奇,他一早起來就去找的人,會是誰呢?

莫不是駱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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