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年輕人的臉一瞬間化作了鹿頭，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齒，想要將趙夜清的喉嚨撕咬開。
但是鐵鏈限制了它的行動，哪怕它再怎么掙扎，也沒辦法靠近趙夜清。
她太謹(jǐn)慎了，何止是離開了十步遠(yuǎn)。
她怕自己的十步和靜慧的十步不同，離開了有二十步。
“可惡可惡！你給我過來，乖乖過來，我要吃了你！不不不，我不吃人，我不能吃人......過來！”
白鹿狂躁不已，鐵鏈之聲響個不停。
趙夜清動了。
她一步步往前走。
白鹿面露欣喜：“對，就是這樣，到我嘴里來，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嘗一下你的味道怎么樣，絕沒有要吃你的意思，想想這十八年，我吃過最好的，就是一頭肥碩的野豬，非常肥美?！?p> 趙夜清眼睛盯著它，越走越慢，到最后是走一下停一下，最后停下來時，正好離白鹿現(xiàn)在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遙。
這是正確的十步，在這里，她能將白鹿的每一個變化都看清楚，而白鹿卻動不了她一根汗毛。
她甚至能聞到白鹿身上的血腥味。
白鹿看著她停下，不再前進(jìn)，徹底發(fā)狂了。
趙夜清不管它如何兇神惡煞的變化，哪怕是涎水滴到地上，她也當(dāng)做沒看見，盤腿坐下，開始捏碎一塊靈石打坐修煉。
這里面倒是不用害怕魔氣被發(fā)現(xiàn)，可是里面全是黃褐色的土靈氣，對她一點(diǎn)用都沒有。
吃進(jìn)去了還得全部吐出來。
趙夜清在這里打坐，白鹿發(fā)了一陣狂，也消停下來，坐了回去。
片刻之后，它作為妖獸的一部分壓了下去，有了人情的那部分就浮現(xiàn)出來。
臉上的白毛悉數(shù)退去，又露出一張清秀的男子面目來。
“小禿驢，你來這里做什么？”
趙夜清不吭聲，直到一口氣將靈石里的木靈氣悉數(shù)吞噬吸收，才睜開了已經(jīng)。
“我想來向前輩討教劍法?！?p> 白鹿冷笑一聲：“你們?nèi)怂鶎W(xué)的劍法，精妙無比的多的是，哪里還用的著來跟我討教?！?p> 趙夜清道：“這里只有你最精妙?！?p> 她有意說兩句好話，將它往自己的籠子里帶，這白鹿要是個人，就絕不會上她這三瓜兩棗的當(dāng)。
可白鹿不是，它一聽趙夜清夸它劍法精妙，當(dāng)即喜不自勝，道：“總算你沒看走眼，我的劍法比起這群禿驢來，不知道要好多少?！?p> 趙夜清道：“不知能否賜教一二?！?p> 白鹿心道自己從前被賜教的時候，那是認(rèn)了主人的，便道：“要我指教可以，不過你得認(rèn)我是你的主人。”
趙夜清道：“這有什么，我現(xiàn)在就叫你一聲白鹿主人便是?！?p> 叫了主人又有什么用，這世上背主的人多的是，就算不背主，還有那許多不聽話的逆徒，自己也算作其中之一就是了。
白鹿心里頓時跟吃了靈丹妙藥一般舒坦，心道自己做了這么多年的奴仆，后來脫困了又忙著吃人，也沒想著收兩個奴仆，眼下收了一個禿驢，真是一件值得耀武揚(yáng)威之事。
妖獸可不懂得反背之事，只要認(rèn)了，那就是終身不變節(jié)，哪里知道人的心里有這么多彎彎繞繞。
趙夜清道：“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你的人了，可以賜教了？”
白鹿道：“你如今學(xué)的什么劍法？”
趙夜清道：“我學(xué)的是風(fēng)月十三劍?！?p> 她也不隱瞞，畢竟能隨手將一把寶劍給一個妖獸使用，白鹿的主人定非等閑之輩。
白鹿道：“這劍法我曾經(jīng)聽過，大約是兩百年前吧，我隨主人前往天乾宗，主人便見到了天乾宗門人使這一套劍法。”
它也不問趙夜清怎么會天乾宗的劍法，自顧自的在那里回憶往昔。
趙夜清道：“哦？那你的主人怎么看這套劍法？”
白鹿道：“不知道，他是去求丹藥的，因?yàn)榇笙迣⒅?，又沒辦法飛升，十分著急，去了之后也沒得到丹藥，就帶著我游覽了天乾宗的十萬大山?！?p> 趙夜清心道這白鹿性情雖然反復(fù)無常，不過好的時候卻是知無不言，真是有趣，不如多問幾句。
“那十萬大山是什么景象？”
白鹿許久沒和人說過話了，又是說起過去風(fēng)光之時，一時便有些激動的收不住。
“不就是山山水水嗎，有什么好看的，不過我主人倒是說氣象萬千，處處是深山大澤，豺狼虎豹、蛟龍金鳳。
有一日到了晚上，天上掛出一道月亮，主人又說浮光掠影，皓月千里，何樂至極，只可惜空有凌云志，難過生死關(guān)，心中悲痛難忍，淚灑衣襟?！?p> 趙夜清心道這悲痛難忍、淚灑衣襟不像是白鹿說的話，倒像是這道士臨死前寫了一本冊子，將自己當(dāng)日心境記錄其中。
不知這本冊子是不是也在白鹿這里。
白鹿說到這里，也忍不住感慨一番，又道：“之后我主人便創(chuàng)出一招‘云空劍’，又取千年含鐵，鍛造一把‘千里劍’，再過的百年，便坐化了?！?p> 趙夜清聽了，心里便已經(jīng)知道這散修非同小可了。
自古少有人專修劍法，劍法只是作為外物傍身，但凡能自創(chuàng)劍法的人，無疑是劍修之中的佼佼者，已經(jīng)人劍合一，劍即是人，人即是劍了。
如此了得的劍修，竟然還要說上一句“空有凌云志，難過生死關(guān)”，可見不論是佛還是道，這條路都十分艱難。
她想了想，道：“這一招劍法一定十分厲害精妙，你能不能演練一番？”
白鹿道：“這有什么難處。”
他說著便將千里劍抽了出來。
千里劍一出，整個囚室在一瞬間凝結(jié)出一層白霜，趙夜清一個哆嗦，連忙運(yùn)轉(zhuǎn)靈氣御寒。
果真是好劍。
刃如秋寒，光奪日月，霜刃起處，鋒利可斬龍。
趙夜清心情激蕩，差點(diǎn)往前一步想去仔細(xì)看看這把劍，好在她腳邁出去一步，就立刻縮了回來，不僅縮了回來，還往后退了三寸。
這十步，恐怕沒有包含這劍的長度在內(nèi)。
她又唯恐白鹿用劍氣殺人，將靈氣使出，護(hù)住周身，若是白鹿殺她，也可抵擋一陣，掏到鐵橋上去。
白鹿拿著劍，愛惜的撫摸片刻，才道：“空云劍招只有一招，可這一招，便能抵得過許多劍法?！?p> 千里劍也久未出鞘，劍也似有靈一般，發(fā)出一聲清越的錚鳴，如金玉齊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