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王家宅子，馮管家一掀簾子，指揮下人把車趕到宅子的后門。放下簾子坐回車?yán)?，又笑著?duì)劉陶講：“這幾天正門還在修葺，委屈道長從后門進(jìn)了?！?p> “不妨事不妨事。”劉陶連連擺手，“王老爺家大業(yè)大，萬事自然是該小心些，省得旁人瞧見了什么，說三道四去?！?p> 馬車趕進(jìn)了王家偏院，下了車馮管家引著他們?nèi)ネ偷奈葑印?p> 路過了幾處小院和花園，處處假山活水，花團(tuán)錦簇。走廊檐下掛著數(shù)十個(gè)鳥籠，皆用黑色籠衣蓋住。馮管家說，里面養(yǎng)了些翠鳥黃鸝。
劉陶一邊挖耳朵一邊點(diǎn)頭，“您家老太太精神頭兒挺好啊，也不嫌吵。”
“老太太心善，這都是外面人抓了去大街上賣的，老太太瞧不得這些鳥啊狗啊貓啊的受苦，出門遇到了就得買回來。這不，家里還供了個(gè)佛堂，天天念經(jīng)?！瘪T管家笑道，“道長這邊走，老爺已經(jīng)在屋里等著了?！?p> 雖貴為金陵城首富，王老爺卻長了一副為民為國的清官模樣，身材挺拔面龐端正，很是威嚴(yán)。
劉陶他們腳剛邁進(jìn)屋里，還沒落地，王老爺就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
“這就是劉道長吧?！?p> “王老爺好?！眲⑻找还笆?，“在下清涼觀劉陶，”起身一指榕榕，“這是我?guī)熋?。?p> “劉道長客氣了，這邊坐這邊坐。”
王老爺將他按在椅子上，又招呼下人端茶和果子上來，然后小心翼翼地問到，“劉道長，您看尋個(gè)吉日，盡快把這法事做了如何？不然我這心里，始終是不安呀?！?p> “這是自然，”劉陶臉上堆著笑，“王老爺肯出手買下歡喜樓，又為它張羅驅(qū)邪做法，璞玉渾金之心實(shí)在難得。小道這里有個(gè)法子，三日之后正是吉日，宜修造納財(cái)，不如趁此機(jī)會(huì)，將歡喜樓改為首飾鋪?zhàn)?，以玉?qū)邪。而且這歡喜樓處在四通八達(dá)之所，能聚斂人氣，旺家宅產(chǎn)業(yè)。最好再來個(gè)白玉獅子坐鎮(zhèn)，祥瑞之氣必將籠罩四方。若是羊脂白玉雕成的獅子，甚至能保本地四方祥和啊?！?p> 王老爺眉開眼笑，“道長說的好啊，我這就去吩咐人，按照您說的來準(zhǔn)備，”隨后喚過馮管家，“道長說的都聽見了吧，快去安排人手?！?p> “知道了老爺，我這就去辦。”馮管家轉(zhuǎn)身的時(shí)候沖著劉陶擠了擠眼，看來是相當(dāng)滿意他的說辭。
王老爺又要留他們吃飯住宿，劉陶推辭掉了，表示自己住客棧就行，而且這兩天還得準(zhǔn)備法事需要的一些東西，然后帶著榕榕坐上了來時(shí)的馬車，往客棧趕去。
“舒服了舒服了?！遍砰抛跀鄤ι?，整個(gè)人都松快了，“還好馮管家沒跟著送我們，不然這一天下來，我的背挺得能砸人了。”
劉陶翹著腿躺在斷劍上，“跟大老爺說話真是累啊。”
“過幾天去做法事，你要準(zhǔn)備什么嗎？”榕榕問他，“干嘛不讓王老爺給你準(zhǔn)備，還得自己來?！?p> “嗨，這不是怕住他們那大院子里那佛堂嘛，”劉陶撐起身，“對(duì)了，今兒咱們?nèi)デ鼗春幽沁叧燥埌桑沁呉坏酵砩?，熱鬧得很。”
榕榕沖他一伸手，劉陶立刻爬了起來，“干什么？”
“干什么？”榕榕用手指戳劉陶的胳膊，“你當(dāng)我不知道秦淮河邊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花錢如流水的地方，一盤菜頂一百碗餛飩，一支小曲兒幾十兩銀子！你手里攥著錢，敢大手大腳的花了，那我呢，我那一份呢？”
“咱倆還分什么你我啊……”劉陶直躲著她，奈何馬車空間有限，還是被狠命戳到了幾指頭，疼得他齜牙咧嘴的，“你要花錢的時(shí)候找我要不就成了?！?p> “小氣鬼?！遍砰艢夤墓牡刈厝?，“今晚就把你那葫蘆偷了，看你以后怎么辦?！?p> “你偷了也不能用啊，”劉陶繼續(xù)躺著，“那葫蘆可是我們清涼觀的東西，你用不了。”
劉陶下山游歷的時(shí)候，帶了個(gè)葫蘆在身邊，那葫蘆不過手掌大小，卻能裝下不少東西，劉陶今日收到的半匣子銀塊，就裝進(jìn)了葫蘆里，只剩下少許銅板塞進(jìn)盤纏袋，方便取用。
馬車慢悠悠地把他們送回了客棧，劉陶拿出黃紙，畫了幾十張符，又拿了把斷劍削弄成一把一尺余長的桃木劍。等到他忙完了，天都黑了下來，榕榕早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榕榕醒醒，醒醒，去吃飯了?！眲⑻栈位嗡?p> 榕榕揉著眼睛站起來，“你忙完了？”
“嗯，洗把臉就走吧，”劉陶打開門，“咱們吃好的去?！?p> 夜晚的金陵城比白天還要熱鬧，秦淮河畔人來人往，小攤小販擺出十里地，燈籠映的人臉都反光。
人實(shí)在是太多，兩人便找了個(gè)有空位的攤子坐下，榕榕要了碗糖山芋，吃得甚是開心，劉陶嘗了一口，嫌棄太甜，要了碗回鹵干子。
秦淮河上泊著幾艘畫舫，隱傳來幾分歌女彈唱的聲音隱。
榕榕舔舔嘴唇，問劉陶，“劉陶，你說，上去吃一頓，得多少錢?。俊?p> “不知道，我也沒上去吃過。”劉陶喝完最后一口湯，“咱們今天去吃一頓就知道了?！?p> “二位外地來的吧，”攤主適時(shí)地插進(jìn)了二人的對(duì)話里，“想要上那畫舫上看著風(fēng)景聽著小曲兒吃飯，得提前預(yù)定，現(xiàn)來的是趕不上的?！?p> 劉陶和榕榕面面相覷。
“你預(yù)定了嗎？”
“沒?！?p> “那我們晚上在哪兒吃？”
劉陶抓抓脖子，“要不……咱先去預(yù)定一下，改天再來？”
等他二人去預(yù)定的時(shí)候，才知道，這想在畫舫上吃飯的人，早就排到了下個(gè)月。
“尷尬了，有錢沒處花?！眲⑻諊@氣。
“尷尬了，有肚子沒東西吃?！遍砰乓哺鴩@氣。
榕榕大步往人群走去，“去吃小攤的東西吧，便宜還好吃，還能要半碗呢?！?p> “也是，”劉陶緊走幾步跟了上去，“我聞著那鴨油燒餅的味兒不錯(cuò)，咱們?nèi)ピ囋?。只是可惜了，聽不著小曲兒了。?p> “小曲兒？我看你是一門心思想要看看人家唱曲兒的姑娘長什么模樣吧。”榕榕一針見血，戳破了劉陶的謊言。
“嘖，做人委婉點(diǎn)不成嗎?！眲⑻掌擦似沧臁?p> 榕榕突然扒住劉陶的肩膀，踮起腳把臉湊到劉陶耳邊，小聲說了句，“可我不是人呀！”然后轉(zhuǎn)身奔向賣鴨油燒餅的攤子。
劉陶站在原地，又好氣又好笑，搓了搓發(fā)紅的耳朵，向榕榕站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