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把鋒利的劍。
六個不完整的人。
六顆貪婪無度的野心。
六雙毒辣、兇狠的目光。
六道銀蛇般的劍光。
他們只為殺死一個人。
殺一個他們沒有見過的人。
殺一個他們本不應該碰見的人。
殺一個花一千兩黃金請來的人。
唐三海從不會讓任何雇主認識他的殺人工具。
這是他的規(guī)則,也是殺手職業(yè)的規(guī)矩。
殺一個人,就得付一千兩黃金,這也是規(guī)矩。
這是唐三海所定的規(guī)矩。
這天殺的規(guī)則,確實很容易害死人。
這天殺的規(guī)矩,也確實很容易造成誤殺。
崔永福懼怕的只是花向陽,只要花向陽一死,向陽山莊炙手可得。
為了掩人耳目,崔永福大費心思,想出一個出外辦事的由頭。
然后,再折返回來,悄悄潛伏,伺機而動。
只有這樣,他才能有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徹底鏟除花向陽這股敵對力量。
此刻的六個太監(jiān),面目猙獰,內(nèi)心亢奮,已不用做任何掩飾。
因為,他們自認為已勢在必得。
而田文正沒有驚恐,他有的只是冷笑,他甚至全身都做放松的狀態(tài)。
近在咫尺的危險,此人竟然連頭也不回?
六個太監(jiān)心里甚是驚異,頓時感覺芒刺在背。
但刺出的劍,就像潑出去的水,已來不及收回。
而且,他們也不愿意收回。
賭徒的心里,永遠認為自己的最后一注,一定會穩(wěn)贏。
可是,他們錯了。
犯錯的代價,就是滿盤皆輸。
也就在一剎那間,一條灰影如箭一般從一棵樹上疾射而下。
雖然沒有瀟灑的動作,可簡練也是一種不一樣的美。
愛無憂的動作很快,只幾個移形換位,瞬間在每個人身上點了一下。
愛無憂沒有拔劍,他只是用劍鞘的尖端,輕描淡寫的點了幾下。
所以,六個太監(jiān)沒有撕心裂肺的慘叫,有的只是無比驚駭?shù)目謶帧?p> “我是來救人的,不殺人!”愛無憂停在田文正的身旁,面帶微笑的說道。
田文正微微一笑,不及時與以回答。
他的人已快速的移動。
“我是來殺人的!”說話間,田文正已揮出了五刀。
刀很快,刀鋒恰到好處的削破了五個人的喉嚨。
五個太監(jiān)甚至沒有從驚恐中反應過來,就已經(jīng)斷了氣。
崔永?,F(xiàn)在還活著,只因他是出招最后和最慢的一個,這是他老奸巨猾換來的一點幸運。
五具尸體栽倒的那一刻,他猛然想起了什么。
“望幽谷!”
當田文正的刀尖快要削到崔永福咽喉的時候,崔永福喊出了這三個字。
刀鋒在崔永福的脖子邊嘎然而止。
他為什么突然喊出‘望幽谷’三個字呢?
田文正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崔永福,他在等這個太監(jiān)的解釋。
“我是雇主!是我花重金請?zhí)迫⒒ㄏ蜿柕?!我們是不是誤會了?”
崔永福不愧是聰明得緊,皇帝親派的稅吏小官,還是有點江湖經(jīng)驗的。
在中原,如此犀利使雙刀的殺手,除了望幽谷,別無二家。
人沒見過,殺手超快的刀法,還是早有耳聞。
所以,崔永福很快想到了望幽谷,也很快猜到田文正是他花重金請的殺手。
豐富的經(jīng)驗救了他一命,腦子反應得快,又讓他有了茍活的希望。
很明顯,崔永福確確實實是雇主,這已不需要再做任何求證。
愛無憂看看躺在地上的尸體,又看了看可憐的崔永福,很是無可奈何的說道:“好像真的殺錯了,他是雇主!”
田文正沒有說話,依然面無表情,他只是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崔永福仿佛看到了希望,頻頻點頭稱“對!我確實是雇主”。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田文正的點頭只是代表認可,卻不能說明別的。
發(fā)生這種無法補救的事情,似乎非常麻煩。
田文正有點拿不定主意,他向愛無憂投去求助的眼神。
愛無憂只是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立刻就認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瞪大著眼睛,兇巴巴的沖崔永福大罵:“他媽的!都怪你說話不清楚!你說‘等花向陽一死’不是多好?為什么要說‘待時機一到’呢?這是你的錯!”
天下再沒有這樣蠻不講理的話了,殺錯了人,竟然還敢說是別人的錯。
也就愛無憂說得那么理直氣壯,他的底氣來自——他真的沒殺過這里的任何一個人。
鋒利的刀架在脖子上,崔永福當然不敢反駁。
他不但不敢反駁,還低聲下氣的說:“對!對!爺說得對,買賣還在,你們望幽谷一向是最守信用地!”
但他心里想的卻是:“只要買賣繼續(xù),你們就不能殺雇主,等老子脫身后,再慢慢收拾望幽谷!”
愛無憂聽著崔永福的話,心里也一直在嘀咕著,然后對田文正說:“他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田文正只是點點頭,并沒有將刀挪開。
崔永福急著保命,訕笑著討求:“殺手規(guī)矩,不能殺雇主?!?p> “那就不殺!”田文正的話和刀一樣狠,刀鋒瞬間劃破了崔永福的喉嚨。
崔永福兩眼圓睜,眼珠都已快凸了出來,他到死都不明白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愛無憂看著向下倒的尸體,搖頭嘆氣道:“田老弟!你撒謊了!”
“他先撒的謊!我只是以牙還牙罷了!”這個殺人理由不是很充分,但對于田文正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
“可望幽谷的信用呢?”愛無憂仿佛很是替田文正著想。
換作是別人說這句話,那人肯定已經(jīng)是個死人。
可他是愛無憂,田文正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這是要去哪?”愛無憂緊跟其后,隨即而問。
“向陽山莊!”田文正直接了當?shù)幕卮稹?p> “沒摸清里面的底細,就冒然去殺花向陽,這不是你的一貫作風?!?p> 愛無憂雖然不是殺手,但殺手的規(guī)矩他還是懂得那么一丟丟。
“我說過去殺花向陽了嗎?”田文正既是回答,也是質(zhì)問。
“沒有……”愛無憂碰了一個大釘子,以至于話都沒有說完整。
他有些著惱,并立刻皺眉質(zhì)問:“你難道不會說‘見機行事’這四個字嗎?”
豈料,田文正立時回懟:“你又不是笨蛋!用不著說那么清楚。”
“你卻是個笨蛋,又不是逃命,跑那么快干什么?”愛無憂顯然是故意氣他。
“我不是笨蛋,我只是個倒霉蛋而已!要不然怎么會總跟你這個麻煩蛋出來呢?”田文正沒有生氣,就是覺得很委屈,他越來越意識到頭疼的事又來了。
“……”愛無憂無言以對,他才不會承認自己是麻煩蛋。
剛開始兩人還是一前一后的在地上跑著,漸漸地卻已變成縱躍飛馳,腳拂細草,輕點樹葉,掠過高墻,如靈貓般在屋頂上高來高去。
不一會,兩人就已蹲伏在向陽山莊的高墻上。
向陽山莊不能用一個‘大’字來形容,它已超出了這個字的范圍,這是花向陽的祖產(chǎn),難怪總有人惦念著。
借著月亮的光線,愛無憂不但能看見枝葉茂盛的樹木,還能看見怪石林立的假山,彎彎的石橋。
石橋下,小溪潺潺,繞過樓房向山莊深處流去。
此時,不遠處,一座兩層的樓房,樓上臥房里,一燈如豆,滿窗昏黃,卻不知何人所?。?p> 田文正輕拍一下愛無憂的肩膀,就已抽身而起,向亮光處飛掠而去。
“唉!殺人有殺人的目標!救人的找想救的人去!”愛無憂暗嘆一句,也沿著圍墻向后院摸去。
后院,一間精美的廂房,房里房外都有亮光。
一個十六歲左右,穿著淡綠色齊腰襦裙的丫頭,正倚著門柱。
她一手拿著燈籠,一手輕輕拍打嘴唇,似睡非睡的樣子,還時不時打著哈欠。
正主沒有睡,做丫頭的再困也不能先去睡。
然而,這個丫頭與正主形同姐妹,偶爾嘮叨一兩句,也不會遭到責罵。
“小姐,練完了沒有?我都困死了!”
“……”丫頭沒有得到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她反而聽到刀的破空聲更響。
院子當中,一妙齡少女,纖指執(zhí)白刃,紫衣臨風飄,烏黑的長發(fā)隨姿擺,紫衫如花,綿刀似雪,隨著金絲綿刀的飛舞,落花一瓣瓣點綴在她的頭上、衣衫上、地上、影子上。
從第一感觀可以認定,這不僅是在練武,而且還是一個仙女在飛花中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