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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憂錄

第二十章 徹骨寒意陷冰湖(下)

千憂錄 鈺彌 3290 2020-04-29 14:17:00

  四人各自帶著人分頭行動,把雅茗軒翻了個底朝天,無論是后山還是前院,都沒有奚無憂的人影。

  這時滿淇終于慌了起來:“無憂不會真的有什么事吧…”

  千邃瞳已說不出話來,唇色都有些發(fā)白。

  阿憂,你千萬不要有事…

  最后他們回到了奚無憂的房間,里面還是空無一人。

  這時闖進了一個門徒,顯然是跑過來的,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蘆…蘆公子,我可算找到你了,阿聶不見了。”

  “什么?你慢慢說,怎么回事?”

  門徒這才喘勻了氣,開口道:“您讓我去找他時,人已經(jīng)不見了,只留下一封信?!?p>  蘆竹把信接了過來,打開,其余的人也湊了過來。

  上面墨跡已干:

  蘆竹哥哥,且先讓我這樣叫你吧,雖然我知道我已經(jīng)不配了。

  你看到這封信時,無憂姐姐怕是已經(jīng)兇多吉少,我也無顏再待在這個地方,我也知道這將是我一生都無法償還的罪過,但我必須這么做。

  我確是借刀殺人的那把刀,作為交換我的啞疾也已經(jīng)好了,至于借刀的那個人是誰,我不說,蘆竹哥哥也定能猜得到,與無憂姐姐積怨深者,便是始作俑者。

  我說這些,并不是奢求你能原諒我,畢竟我已經(jīng)無法原諒我自己了,最后,愿你一切安好。

  最后是阿聶兩個字。

  “他…他就這么跑了?這個小雜種!無憂到底在哪啊…”滿淇沒敢說下去,兇多吉少四個字已經(jīng)不需要再多解釋了。

  滿洛雖依舊沉默不語,可焦灼的內(nèi)心卻顯而易見。

  與奚無憂積怨已深的人再好猜不過,只可惜信上對此人只字未提,況且黃口小兒之言又豈能作為興師問罪之證,蘆竹想著想著,只覺得自己難逃引狼入室之責(zé)…

  千邃瞳身子微顫,腦子里揮之不去那樣一個場景:一個男孩死死的抱著一個面無半點血色的婦人,她顯然已經(jīng)離世,可男孩還不死心,無論誰來拉他都不肯撒手,他知道那男孩就是他自己,他閉上眼睛,卻還是看得到,捂住耳朵,耳畔卻還是響起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阿娘,淚水一顆顆砸到地上…

  他沒有見到阿娘的最后一面……

  如今又是這樣么…他總是不能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人。

  突然,門被踢開,闖進一位不速之客,一襲玄衣,腰間別著一把匕首,手里還抱著一個濕漉漉的人。

  這位黑衣客忽視屋里的人徑直走到床邊把手里的人放了上去,而這個面色蒼白,全身濕透的人便是奚無憂。

  “阿憂…”千邃瞳遲疑了片刻,確定那人就是奚無憂后,立即跑了過去:“她…她為什么會全身都是水…”說著,他趕緊把被子蓋到奚無憂身上,她的身子就像死人一樣的涼,他不敢再想下去。

  黑衣客倚在窗邊,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只余下半張臉,他懶散的開口道:“你們猜是怎么了?”見沒有人回答,他笑了笑,繼續(xù)道:“掉到你們雅茗軒后山的冰湖里了,現(xiàn)在那里雖然還沒結(jié)冰,不過也是冷的很啊,而且,她還不熟悉水性呢?!?p>  “你們這兒有沒有醫(yī)師?”

  蘆竹應(yīng)聲:“我就是。”

  “給她扎針,讓她醒過來便是?!焙谝驴屠淅涞牡?,仿佛躺在床上的是與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

  蘆竹聞言,掏出針灸包,開始施針,一針下去,奚無憂便驚醒了過來。

  “阿憂,你醒了!”

  “好…好冷…我…”奚無憂還沒等說出什么就又暈了過去。

  “阿憂!”千邃瞳瞬間紅了眼眶,一聲一聲的叫她,卻沒有回應(yīng)。

  蘆竹把了把脈道:“邃瞳你別急,無憂已無大礙,只是睡過去了。”

  “找個女的,給她把濕衣裳換下來,再拿熱水擦擦身子?!闭f完,黑衣客便要離開。

  滿洛攔住他:“你到底是誰?”說著要掀他的帽子。

  黑衣客嘴角微微上揚,抓住他的手腕:“你不必認識我,還有,我不喜歡別人摘我的帽子,特別是沒有問過我的情況下。”

  滿淇連忙走過來解圍:“阿哥,你去燒點熱水吧?!闭f著拍了拍滿洛。

  黑衣客這才甩開滿洛的手腕,后者一聲不響的出了房間。

  滿淇走到床邊道:“我來吧,你們都先出去?!?p>  出了房門,千邃瞳叫住黑衣客:“兄臺請留步。”見黑衣客轉(zhuǎn)身,又低首作揖道:“多謝兄臺救命之恩?!?p>  黑衣客帽檐下的眉頭緊鎖,雙唇緊閉,仿佛聽到的并非是感謝的話,而是誰罵了他一句,他還不能還嘴一般。

  他頓了頓,對千邃瞳道:“看樣子,你很在乎她…”說著湊到千邃瞳耳邊:“那就不要再讓這樣的事發(fā)生,如果真的有下次,別說是我,誰都保不住她?!?p>  沒等千邃瞳回答,黑衣客便消失在黑夜里了。

  千邃瞳剛要回房,就被千家的家仆又叫到了客堂。

  千猷正坐在客堂的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聽到千邃瞳進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阿爹,您…還沒回府啊,我…以為您回去了,打算等明天事情處理好了,再去向您請罪…”

  “你也知道你有錯?跪下!”千猷厲聲道。

  千邃瞳依言跪了下去。

  “你既知有錯,我且問你,你錯在何處?”

  “我…我不該在家宴的時候離開…”

  “不對!”千猷打斷道:“你不該感情用事讓我們千家失了臉面?!?p>  千邃瞳低頭不語,手上暗暗的攥緊了拳頭。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要以大局為重,就那么一個南郭來的丫頭,身份不清不楚,你……”

  “阿爹…是不是在你心里什么都抵不上你千家的臉面重要?!鼻у渫痤^,沒有讓千猷繼續(xù)說下去。

  他深邃的瞳孔直直的看著千猷,干凈的像一汪清澈見底的泉水,卻又讓人覺得深不見測。

  “我對你來說算什么?”他頓了頓,眼里突然噙滿了淚水:“我阿娘…她又算什么?”

  千猷愣住了,千邃瞳的話就像一把利劍直擊他的胸膛,令他毫無還手之力,尤其是那兩個字。

  千邃瞳站了起來,在眼淚落下的前轉(zhuǎn)過身,大步走了出去。

  半晌,直到千邃瞳的背影消失了好一陣了,千猷才垂下頭,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上。

  “猷郎…”站在他身側(cè)的寧霜輕輕撫上他的肩膀安慰道“瞳兒他還小,有些事他慢慢會懂的…這么多年,別人不知道,但我聽得出來,他叫我的每一聲阿娘都帶滿了不情愿…”

  千猷長呼了一口氣,苦笑道:“不愧是他的孩子…”

  “是啊,這性子簡直一模一樣…”午夜時分,奚無憂房里只余蘆竹一人在照看她的病情。

  千邃瞳回到房里躺下,輾轉(zhuǎn)難眠,鬼使神差的起身去推開了隔壁的門。

  “蘆師兄,阿憂怎么樣了?”

  “現(xiàn)下已無礙,但一會怕是會發(fā)燒,我剛擬好了藥方,正準備去百草堂給她煎藥呢?!?p>  “很晚了,你回去休息,讓我來吧?!?p>  “這…還是我留下吧?!碧J竹心里終究還是掛念著阿聶的事。

  “我離得近,左右今日也睡不著了…而且,事出有因,我們該讓那個始作俑者付出代價,所以,師兄你不必自責(zé)?!鼻у渫路饏⑼噶颂J竹的心思,拿起桌上的紙張又道:“這個就是藥方吧?”

  蘆竹拗不過他,只能妥協(xié):“是…百草堂每個藥箱上都有藥名,按照藥方上寫的抓了藥去煎就好。”

  “你把藥煎好回來,無憂可能會醒過來,你讓她把藥喝了,就算沒醒,你也要想辦法給她喂進去,若是讓她燒嚴重了就不好了。”

  蘆竹又前前后后的叮囑了許多才離開。

  奚無憂醒來時,房間空無一人,即使蓋上了冬日的棉被,她還是覺得周身寒氣刺骨。

  沒多久,千邃瞳端著的藥罐回來了:“阿憂,你醒了,我去給你煎了藥,路上熱氣散了不少,現(xiàn)在應(yīng)該剛好可以喝。”說著,他倒了一碗遞了過去。

  他笑道:“蘆師兄說,你若是不喝,會發(fā)燒的,讓我無論如何都要給你灌進去?!?p>  奚無憂的指間剛觸到碗沿便縮了回去,顯然是被燙到了。

  “怎么了?沒有那么燙啊。”千邃瞳去握住奚無憂的手:“這么涼…”

  “我喂你吧?!鼻у渫艘簧祝瑒傁脒f過去,想到或許她會覺得燙,又放到嘴邊吹了吹才遞過去。

  奚無憂張嘴喝了下去,不知為何,眼里悄悄蓄了淚水。

  “你是不是覺得苦?我拿了一點蜜餞,你吃一點,這個藥我聞著都覺得苦…”千邃瞳見狀,以為是奚無憂被藥苦道了。

  他又舀了一勺,依舊是那么小心翼翼的吹了吹…

  奚無憂覺得眼前模糊了,耳畔的話語聽的也不太真切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措不及防的掉了下來。

  千邃瞳拿勺子的手頓住了:“阿憂…”

  那是第一次有人那么細心的照顧她,給她喂藥…

  那冰湖的水徹骨的冷,她真的以為她會就那么死了,再也見不到他了…

  她想把這些都告訴他,可最后說出來就只有那么一句:“千瞳…我好冷…”說完,淚水便流得更加洶涌了。

  千邃瞳的眼圈也紅了,他緊緊的抱住她,仿佛再松一點,懷里的人就要消失不見一樣。

  那晚,圓月高掛,只可惜月圓人不圓。

  “你睜著眼睛也睡得著么?”

  “沒試過…”

  “…現(xiàn)在不是試這個的時候,把眼睛閉上,睡覺…”

  ……

  “千瞳…”

  “嗯?”

  “沒事…”

  她又叫了好幾次。

  ……

  “千瞳……”

  “嗯,睡吧?!?p>  “我想去看月亮…”

  “看月亮?”

  “今天是圓的?!?p>  “明天再看吧,明天會更圓的?!?p>  “真的么?”

  “真的,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嘛?!?p>  “你好像知道很多…”

  “你想知道的話,以后我慢慢都說給你聽?!?p>  “那你不許騙我?!?p>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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