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獸森林的夏天漸漸過去,秋意籠罩而來。
空地中樹干上的刻痕已經(jīng)快要超過一百五十道了。
烏西在四方籠陣的日子既刺激又輕松,既充實,又有一些揮之不去的——
寂寞。
年輕的時候,總想著去很遠的地方,見很多的人,做許多的事,以為自己只要想就無所不能。直到年紀漸長,碰了一些壁,有過一些妥協(xié)和無奈之后,才明白也不過是普通蕓蕓眾生中的不起眼的一個。
一日三餐,柴米油鹽,然后赤果果的來,也赤果果的去。
當然這些道理,現(xiàn)在的烏西是不懂的,畢竟還未及冠的他,心里還是對熱鬧的世界充滿著向往。
像這樣長時間被困在一個森林之中,周邊除了森林還是森林,對于一個見識過繁華世界的年輕人來說,有時是一種折磨??粗鴿M目的綠色,一塵不變的綠色,烏西這個小鎮(zhèn)青年,也會不自然的陷入迷茫之中——
剛到荒森之時,因為生存的壓力,他努力的想要活下來,沒有能力去考慮這些。
荒森的早期生活,充滿著各種新奇的事物,讓他每天能夠去探索發(fā)現(xiàn)。他需要建造棚屋,需要搜集食物,需要制作陶器,需要釀造果酒,需要進行傾聽訓練。。。
那時的他忙碌而又充實,每天有做不完的事去做,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
直到最近,他閑暇之余,偶然間發(fā)現(xiàn)荒森當中一些樹葉開始變黃落下,才恍然發(fā)覺,秋天已經(jīng)到了啊。
所謂秋意最增思愁。
最近的烏西,總會在忙完所有事情之后,尋一根巨樹的枝杈,坐在上面,喝著自釀的果酒,吃著各色的野果。
靜靜的欣賞荒獸森林壯闊無比的落日余暉。
他越來越習慣荒獸森林的生活。
他享受傾聽訓練中那種渾然忘我的投入和沉浸,仿佛他就是這座森林的一份子,天地遼遠,心中平靜安詳。
他喜歡布衣、小金子和空,喜歡他們的干凈,純粹,那種親切感由心而生,仿佛自己一開始就是他們中的一員。
他樂于探索荒森當中各種千奇百怪的動植物,經(jīng)歷各種各樣的刺激探險,這是之前平靜的生活所沒有的。在每一次的探尋和造物之中,他總能獲得滿滿的成就感。
他常常會有一種錯覺,他似乎就是生在這片森林,長在這片森林之中的。
這也讓他感到恐慌。
原本迫切的回家的念頭在日益被變淡,家人親朋們的音容笑貌在逐漸恍惚。但總會在不經(jīng)意的一晚,夢到自己的父母,阿福,小鎮(zhèn)的一切。記憶中最深處的沉積被泛起,總會在思緒的海洋中掀起滔天巨浪,令烏西久久不能釋懷。
小的時候,他聽媽媽說過,人的一生要經(jīng)歷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現(xiàn)實中的身體死亡了,
第二次是葬禮,意味著在人群的思想中死了,
第三次是當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想起你了,那就真的完全的死亡了。
他喜歡現(xiàn)在荒獸森林的生活,也想見到他的父母親人。他想要接觸外面的世界,擔憂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在這座深林里,被外界所遺忘。
這讓他整個人產(chǎn)生了一種撕裂感。
烏西變得沉默起來。
好在還有傾聽訓練。
以前他一直不能夠理解為什么神怪小說中那些修仙之人能夠枯坐在山洞之中幾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烏西覺得,別說幾年,就是在密閉的山洞中呆上幾天,都能把人給憋出病來。
他還曾與小伙伴戲言:即使最后僥幸能夠修煉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神通,估計也會因為長時間的失語,無法念動催發(fā)法術的咒語,而不能使出來。想想看,一個修煉圓滿的大仙出關,碰巧遇到了曾經(jīng)與自己有血海深仇的大仇家,正待使出無敵法術將仇敵灰飛煙滅,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忘記咒語怎么說了,還不得被人三棍兩棒打得屁股尿流。
可自從開始了傾聽訓練,烏西漸漸能夠理解了。
特別是進入那種玄妙非凡的“超聽”狀態(tài)之后,那種似乎能夠掌控一切的虛幻感,以及能將躁動的心平靜下來的力量,讓人著迷不已。訓練之時,時間流逝會非常迅速,常常會一不留神就會從清早到夜晚時分,直到嚴重的饑餓感將他喚醒。
而且隨著訓練的進行,烏西感覺自己的身體素質(zhì)進步越發(fā)明顯——能夠抬起自身三倍體重的重物,能夠看到極遠處樹葉的紋路,思維也越發(fā)清晰和敏捷,身體無時無刻充滿著活力。
當然,布衣大神也說了,這里面也有荒森精華和獸果的功勞。
至于有沒有聽到森林之聲?
咳咳,反正短時間內(nèi)也出不去,來日方長嘛。
這天,清早的傾聽訓練結束后,烏西滿意的活動了一下充滿爆發(fā)力的身體。之前囤積的食物以及果酒都消耗的差不多了,他準備得去四周的森林中“進點貨”,順便去和忘川瀑布那爺倆寒暄寒暄。
做好準備工作,烏西的外形和剛入荒森之時已然變了個模樣。
本來齊肩的短發(fā)已經(jīng)長過了肩胛,被一根有韌性的藤條束成了馬尾。
上身是有些不合體的寬松麻衫,只堪堪罩住了軀體,兩條黑亮結實的胳膊露在了外面。麻布用的是之前帶回來的寬大樹葉,令烏西驚喜的是,這些樹葉做成衣服后竟十分柔軟。下身是同樣材質(zhì)制作的麻布短褲,一根結實柔軟的樹枝編制在短褲的腰部,作為皮帶。
健碩的身上斜挎兩根尖矛,采自上次遇到的“兵樹”。原來的衣物被烏西裁剪成了一個布包和一頂帽子,布包用來裝一些食物果酒和自制的木刀。
最大的變化來自于面部,皮膚由小麥色的光滑皮膚變成有些粗糙的黝黑——雖然布衣大神說過,獸果和荒森精華能夠美容養(yǎng)顏,但在烏西這里似乎并沒有多少效果。原本光潔的下巴上蓄起了胡須,眼神變得沉靜深邃,原先的稚氣正在逐漸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發(fā)的沉穩(wěn)。
小鎮(zhèn)青年正在蛻變成荒森真男人。
抬起頭,正準備和布衣大神打個招呼,就看到他已經(jīng)站在了樹屋旁的樹枝上,靜靜的看著森林深處。白衣飄蕩,黑發(fā)亂舞,說不出的遺世獨立之姿。
“布衣大哥,好啊?!?p> 烏西抬起頭,笑容一如既往的燦爛溫暖。
布衣收回視線,看向烏西,溫言說道:“你好,小友,可是要去忘川瀑布?”
烏西點了點頭,說道:
“嗯,還有之前的儲備的食物吃完了,要出去補充一些。秋天到了,很多果實都成熟了,看看能不能采集到一些不一樣的果實,還可以用來釀造不同口味的果酒。之前一直蹭布衣大哥你的獸果吃,這次該輪到我請你吃了!”
烏西說完,好半天沒等到回復,凝神一看,發(fā)現(xiàn)布衣雖然注視著自己,但雙眼暗淡失焦,眼神迷離無光。
得,又一言不合神游萬里去了。
“布衣大哥,那我走了。”
鬼知道布衣大神什么時候能夠回過神來,烏西也不耽誤,打了個招呼,灑然轉(zhuǎn)身,就向密林深處走去。
“烏西小友?!?p> 還沒有走幾步,就聽后方布衣溫潤的聲音響起,烏西轉(zhuǎn)過頭,有些疑惑的盯著布衣,說道:“布衣大哥,可還有什么事嗎?”
布衣的聲音有些滄桑:“帶我向空問聲好吧。早年分別之后,一晃眼,已是許久未見了。”
“哦,好的!”
烏西下意識的答應道。然后才覺得布衣大神此舉有些奇怪——忘川瀑布離此地如此之近,想見面隨時可以見的到,又何須他帶話呢。
難道是早先兩人有什么隔閡,之前布衣大神抹不開面子,現(xiàn)在正好借他之手與空重歸于好?
烏西悄悄瞟了眼布衣,心里嘀咕道。
可是怎么看布衣大神也不是那樣的人啊。
烏西搖了搖,將這些頭胡思亂想拋諸于腦后,邊走邊自言自語道:“管那么多干嘛,布衣大神對自己那么好,別說帶個好,就是赴湯蹈火,那也義不容辭啊。
布衣不知何時已下了樹,站在了燃盡的篝火旁,看了眼劍“蘭”,又抬起頭,看著烏西遠去的背影,眼神深邃悠遠,口中喃喃:
“有些人啊,一別就是永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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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九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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