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令我驚訝的是,我和雀兒飯后在步行街上散步,居然遇到了趙宇哲,不過不是面對面遇到,而是我看見了他,他掩面坐在路邊,旁邊擺著一瓶雪花啤酒,已經(jīng)少了三分之二。趙宇哲不是那種很能喝酒的人,酒量甚至還不如我,更不像燕子那樣能對瓶吹,三分之二瓶啤酒對他來說基本上就爛醉了。
我和雀兒駐足看了許久,雀兒也認出了趙宇哲,想上前去打聲招呼,但我攔住了她,雖然我不清楚趙宇哲這是怎么了,但我想現(xiàn)在最好不要去打擾他。
那是他的故事了。
說起來,我也很久沒有看見盧葦了,難道是這二人分手了?
趙宇哲家大業(yè)大,我也不會妄猜他類似于破產(chǎn)之類的不切實際的事,想來想去,他要么是又被燕子嫌棄了,要么就是和盧葦分手了。
“銀玉,他哭得好像很傷心啊……”雀兒小聲地說道。
“唉——”我嘆了口氣“有錢人的快樂我們不懂,當然了,有錢人的郁悶我們也不懂……我們還是走吧,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而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掏出來一看,竟然是衛(wèi)嘉俊,他給我發(fā)了個二百塊錢的紅包。
我發(fā)了個問號給他,雀兒也湊過來看,不解地問道:“他給你發(fā)紅包干嘛?”
“啊,哈——他上次找我借的,借的。”我試圖掩飾道,誰知道這時候,衛(wèi)嘉俊又來了一句:“哥,我今天只在下午跑了一趟劇組,演尸體,就這么多了,后面每天都給你打?!?p> 我心情復(fù)雜地看著手機,而一旁的雀兒又開口了:“他找你借了多少???每天都打?”
“不多,不多?!蔽腋杏X額頭在冒汗,就隨便編了個理由糊弄了過去,不知為何我不太想讓雀兒知道衛(wèi)嘉俊家里發(fā)生了什么。
其實更自私點說,就是我不想讓雀兒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還念著衛(wèi)嘉俊。
這么說會顯得我很狹隘,但是捫心自問,就像趙宇哲以前的女朋友們那樣,誰會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心心念念別人呢?
2,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十二月,一月,快過年了,這一年這家店的收入比去年高出不少,衛(wèi)嘉俊每天都在打錢給我,少則一百,多則五百。但是奇怪的是,我的存款相比去年只少不多。
我感覺自己沒變,但又感覺自己與以前哪里不一樣了。
如果說好色、貪食、懶惰,都是人之本性,那么當我明顯感覺到自己從一個清心寡欲的人逐漸開始沉淪,這或許未必是件好事。
但此時,身在其中的我,十分享受,連書都不想寫了,音樂也不想聽,至于咖啡?為什么要喝那個苦水?
身在其中滿足一切口腹之欲,是很舒服的,這種感覺就像是喝醉了做的夢,我不排斥夢,但我討厭夢醒,這也難怪失落的人會猛烈地灌自己酒,哪怕他會在洗手間吐半個小時。
這種感覺,很奇怪。
還有幾天,就過年了。
和雀兒相處的這幾個月下來,我感覺自己沒有太大的變化,頂多就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不吃豬肉,去餐館吃飯也只去清真的店罷了,其實她作為一個***,我倒也沒覺得有什么與我們正常生活格格不入的地方。
不過我也發(fā)現(xiàn)了,雀兒雖然是***,但是大部分本宗教的教義她都不知道,她只是盲目地信那個主,卻不愿遵循主的教誨。
但這也不關(guān)我事,我又不是***,我也不清楚她的做法有沒有違背什么教義,我只是一個俗人,我只知道和她在一起我很開心,這就夠了。
這天是周二,窗外飄起了雪,店里沒什么客人,燕子依偎著咖啡機暖著身子,我坐在玻璃前看著窗外,面前的咖啡涼了,我也沒有去喝。
我記得林清玄老師說過,人生真正需要準備的,不是昂貴的茶,而是喝茶的心情。不知此時此刻的我,是否已經(jīng)將這份心情遺失了。
我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有靜下來看看書,也已經(jīng)很久沒有坐下來好好地喝杯咖啡了。雀兒和我搬到了一起,我們今年打算一起回家,正好,我也有五年沒有回那個家了。
一直到除夕的前一天,衛(wèi)嘉俊都還在給我打錢,三百塊。
3,
“燕子啊?!蔽覇玖怂宦暋?p> “嗯?!毖嘧油嬷謾C,頭也不抬地回了一聲,自從知道了我和陳聽雀在一起了,她就再沒和我講過超過十個字的一句話。
“快過年了,我打算歇業(yè)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工資照發(fā),你也好回家過個春節(jié)嘛?!?p> “哦?!毖嘧犹痤^,但不是在看我,而是像在想著什么事。
“你是想春節(jié)來了再給你還是現(xiàn)在連著工資一起給你?”說著,我打開了微信,正好今天也到了給她發(fā)工資的日子了。
“一起吧?!?p> “好?!闭f著,我給她湊整了三千三轉(zhuǎn)了過去,燕子看了一眼手機,沒有立刻點擊收款,又像是打開什么軟件點了幾下,又開口道:“你多轉(zhuǎn)了九十四?!闭f著,她退了九十四塊錢給我。
我看了看那九十四元的轉(zhuǎn)賬,又無奈地看著她開口道:“唉呀,湊個整啦?!?p> 燕子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說話了。
我也沒領(lǐng)那個轉(zhuǎn)賬,這一天的下午沒什么生意,趙宇哲也沒來,或許是也是回家過年了。我打開微信問雀兒的行李收拾好了沒有,我們今天下午打烊了就一起走。
但令我沒想到的是,六點鐘我正要打烊,燕子也還正在打掃衛(wèi)生,雀兒就提著行李進來了。
“親愛的,七點和七點半的車票都賣完了,我們八點再走吧。”
“啊……”我正想說好的,卻看見了燕子手上還拿著掃把和簸箕,雙瞳死死地盯著雀兒。雀兒也察覺到了什么,轉(zhuǎn)過頭對著燕子微微一笑,便徑直走到了我的面前,挽上了我的胳膊說道:“今晚咱倆去哪里吃飯呀?”
咱倆,她說的是咱倆,沒有燕子。
“陳聽雀!”燕子突然驚聲咆哮道,雙目通紅地把掃把狠狠地往地上一砸,沖進工作臺拽起自己的提包便奪門而出。
“小丫頭火氣真大呢……”陳聽雀玩味地看著燕子離去的背影,尤其是當燕子迎著黃燈直接沖到了馬路對岸的時候,她的眼神中有一抹我看不懂的意味。
4,
我有很久,沒有回家了。
聽說家能安魂、悔能救身,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個需要被安慰、拯救的人。
還是說只要將就活著,哪怕渾渾噩噩,哪怕隨波逐流,哪怕多年以后默默無聞,這些其實都無所謂呢?
在愛情故事里很少提及的,就是在轟轟烈烈過后的平平淡淡,從琴棋書畫雪月風(fēng)花,到錢米油鹽醬醋柴茶,有的人說得通透,說這叫樂天知命,安貧樂道,可是如果能精彩,誰又會選擇平庸呢?
我這個月沒有全勤,而是缺了四天,就是包括今天在內(nèi)的前三天,和雀兒吃完飯,她在一旁外放看著抖音,我戴著耳機聽著音樂,沒有言語,若不是緊緊挨在一起,怕不是像極了一般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