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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遺事

第三十一章 八百里分麾下炙4

朝歌遺事 1狗 2134 2020-05-09 19:00:00

  酉時,貢親王府。

  正是用晚飯的時間,某間廂房內,一張黃花梨螭龍小幾前,商貢與文博對坐而酌,幾上有幾碟小菜,不是什么名貴食材,不過一碟炸花生米和一碟鹽水毛豆罷了,一側有一張碧紗櫥,碧紗櫥后有古琴聲幽幽。

  但是貢親王府中連花生米也是不同的,這碟花生在鹽水中洗凈控干,再冷油下鍋慢炸至金黃飄香,出鍋時淋上上好的高粱酒,撒一點細鹽沫,如今屋里盡是炸物的香氣。

  在琴聲中突然從某人的肚子里傳來“咕嚕”一聲。

  商貢打趣笑道,“文大人為何不用些菜?”

  文博尷尬極了,連聲道,“要吃,要吃?!比欢曜宇濐澪∥。B夾了幾次也沒夾住一?;ㄉ住?p>  商貢押了一口酒,咂咂嘴,幫文博布了一?;ㄉ椎?,“文大人,請用吧?”

  文博實在受不了這陰陽怪氣的氛圍了,“王爺,今日邀我來究竟所為何事?”

  商貢大笑,和文博碰杯,“不急不急,咱們先喝酒。”

  碧紗櫥后的琴聲忽然停了。

  “咳咳?!?p>  “怎么了?阿云?”商貢忙停下不再勸酒,向櫥后詢問。

  “既然文大人無意,爹爹也不必苦勸了,酒么,可喝可不喝的,說正事吧?!?p>  商貢聞言,立刻正色向文博道,“文大人,失禮了。那咱們說正事,不知前面陳大人給文大人說過咱們的計劃沒有?”

  “說過一些,這幾天還沒能求見太子殿下,不過今日太子殿下的近臣倒是來找我了,吩咐了迎瑜親王抵京的諸多事宜?!币娚特暯K于開始說正事,文博的心略微放松了些,他雖然也怕在商云面前談正事,但是相比之下,不知道商云找他作什么的未知感明顯更令人恐懼。

  “那位大人希望文大人卻能夠就武舉的選址問題拖一拖太子殿下,這樣他便無暇顧及那位大人的大業(yè)?!鄙特朁c點頭。

  “那位大人沒有說一定要壞太子殿下的好事吧?瑜王爺是一定會支持太子殿下的,這樣一來我只怕只能拖得一時,并不能將此事蓋棺的?!蔽牟┯行鷳n。

  “文大人不必擔憂,正如我剛才所言,只要拖得一時即可,不過是在上林苑宴請舉子而已,太子殿下要忙的事情越多,對咱們越有利,你出面阻攔不過是為了耗他的心力罷了。”商貢有點煩了,揀了顆毛豆丟進嘴里嚼著,這文博是聽不懂他的話么?

  “明白了,那不知上次說的貨?”文博試探地問道。

  “自然管夠,那位大人向來一言九鼎?!?p>  “那就好?!蔽牟┧闪丝跉猓@才是最重要的。

  “來,文大人,喝酒喝酒,你我今晚不醉不歸?!?p>  說完了正事,兩人間的氣氛驟然輕松了起來,交杯換盞好不快活,似乎剛才那些齟齬全然不曾發(fā)生過一樣,沉寂已久的古琴聲也活了過來,彈了一曲略有歡樂的小調。

  商元祗將鐵笛放在唇邊。

  一彎牙月正在東宮的上空。

  每當有煩心事的時候,商元祗常會吹一曲,按照這兩天他的煩悶程度,原本早就應該吹幾曲了,然而一直沒有時間精力。

  鐵笛聲穿云裂石,但無人能為商元祗奏和,東宮的宮人們都被楊六娘帶得極為乖覺,這種時候只會裝作什么也沒聽見。

  這支鐵笛是楊六娘回家省親那年在楊府上送給商元祗的新年賀禮,商元祗后來隱約知道了這支鐵笛的來歷,但仍然打心底里喜歡它。商元祗不忍心將它束之高閣,就去向樂府的樂師們請教,久而久之,吹笛時就能從這笛聲中獲得由衷的安寧。

  然而今日的笛聲同它的主人一樣并不安寧。

  因為商元祗心中很亂,他心頭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揮之不去。

  以商桓的說法,鹿黍離就快到了,然而這幾天卻一直沒有他的消息,商元祗也不知道究竟是鹿黍離隱藏了行蹤或是他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返京路上,商元祗見到多少百姓流離失所,然而在這些天的奏折上卻不見只言片語。或許是各州官員失職,又或許是有人在醞釀些什么。

  商元祗有一種預感,這般種種怪事就如同一張絲網,都會在某一天結為一點。

  商元祗的直覺很敏感,在朝歌上空確實有一場風暴正在醞釀,只有一點不對。

  這一點不對就是鹿黍離。

  洛陽,某間客棧。

  鹿黍離正躺在床上,單肘半撐著身子咳得滿臉通紅。

  是的,紀若望等人已經抵京,鹿黍離一行還沒有出發(fā)。與商元祗所料想的不同,他并非不想快點入京,也沒有醞釀什么陰謀,只是那天與紀若望見面時受了風寒,回到客棧的當晚就開始發(fā)熱,實在沒辦法趕路了。

  葛艾實在后悔那天讓鹿黍離穿著單衣就出門了。沒想到洛陽那樣烈的日頭鹿黍離還會得風寒。以往她以為鹿黍離久病都是因為塞北天寒風沙大,沒想到洛陽這樣溫暖的氣候下鹿黍離還能病成這個樣子,這樣看來,鹿黍離實在是虛弱得可以。

  “公子是先天不足,久不出門突然換了水土,水土不服罷了,習慣習慣就好了。”老郎中如是說,對于葛艾的大驚小怪很是看不慣,“現在的公子哥兒都太嬌慣了,你們這些服侍的人都不敢讓他下床吧,如果回家種地去多鍛煉鍛煉指不定多健康呢?!?p>  “可需用什么藥?”葛艾還是放心不下。

  “就聽老朽一回吧。公子的病睡一覺發(fā)出汗來就好了?!崩侠芍惺帐爸幒凶?,嘴里念念叨叨就出門去了,葛艾替鹿黍離掖好被角,又放下床簾后就趕快去送老郎中出門。

  一會兒,門吱呀呀開了,然后是木地板嘎吱作響。

  床簾外一個人影坐下了,鹿黍離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感覺那人不像葛艾。

  “你是誰?”鹿黍離啞著嗓子問道,聲音低得有如氣聲。

  “我是老爺派來看著少爺的,少爺早些出發(fā)吧,免得我們下人難做?!蹦侨俗灶欁缘玫沽吮琛?p>  鹿黍離突然覺得心中很冷,即使發(fā)著燒身子是滾燙的,他從來都知道鹿敬之送他來朝歌就沒有存著好心,可是真的聽到這句話心里還是很冷,“就一天,我現在實在燒得難受?!?p>  那人走到床前,似是同情得看了鹿黍離一眼,“恕難從命,郎中說了少爺這不是大病,老爺也有話說了,明日必須上路了?!?p>  鹿黍離翻過身去,不再看向那人,不久那人就徑自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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