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聰和許褚聞言,彼此對望一眼。
四目之中,盡是寒意。
這些人,竟然真的將堂堂一州騎都尉給囚禁了起來?
真真好大的膽子!
“還不快滾!”
押著他們的官兵見兩人不動,用長矛捅了捅,厲聲道。
李子聰和許褚只得邁步,跟在縣尉身后,向那地牢門洞行去。
進(jìn)得門洞,穿過數(shù)道鐵門。
李子聰才發(fā)現(xiàn)里面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幽暗潮濕,腐味刺鼻。
長長一條昏黑的通道,兩邊都是用粗壯的圓木隔成的牢房。
牢房里面,滿滿蕩蕩,都關(guān)了囚犯。
有的躺在潮濕的地面,有的將頭抵在鐵柱間。
這些囚犯看著他們從中而過,無人敢出一聲。
那縣尉目不斜視,在前直走到通道盡頭。
那里,只有一間牢房。
牢房門再不是圓木,而是碗口來粗的鐵柱,面積也較其余狹窄。
可憐的一點(diǎn)光線從墻上拳頭大小的孔洞照射進(jìn)來,讓狹窄潮濕的牢房顯得稍微不那么幽暗。
李子聰和許褚凝目朝里望去,發(fā)現(xiàn)里面正有一人全身被鐵鏈捆住,嘴中纏著破布,死死綁在牢底墻上。
縣尉來到牢門鐵柱前,對里面被捆成棕子的人笑稟道:“騎都尉,有人自稱您的故友,專程來看望您了?!?p> 縣尉話音剛落,被五花大綁的許褚已瞧清里面人的形貌。
龐大身軀直接狠狠撞在鐵柱上,碩大腦袋擠在鐵柱間,大聲呼道:“大哥,你這是——”
里間鐵鏈捆身、破布纏嘴的臧霸聞聲睜眼。
楞了下,待看清了許褚面貌,頓時扭動身軀,猛烈掙扎,嘴中嗚嗚悶哼,卻發(fā)不出半個字來。
許褚見臧霸如此,瞬間怒滿胸膛,轉(zhuǎn)頭瞪著那名縣尉,扯著嗓子喝罵道:“狗賊好膽,安敢對我大哥如此,看俺不撞死你這腌攢潑才!”
話落,根本不管自己被捆得結(jié)實,身周又有刀兵抵著,埋頭便往縣尉的方向撞去。
雄壯的身軀好似滾山巨石,霎時便撞倒官兵無數(shù),撞斷矛桿數(shù)根。
但他畢竟被縛得牢牢,只用蠻力去撞,哪能撞開縣尉身前重重護(hù)衛(wèi)?
身被十余道傷口、腰插三根斷了桿子的矛刃后,終是被無數(shù)官兵按在了鐵柱上。
除了破口大罵外,再也動不得分毫。
牢里的臧霸見許褚為他如此,又是劇烈掙扎,卻哪里能夠掙脫身上那拇指粗細(xì)的鐵鏈?
唯有嘴中悶聲嗚咽,呼應(yīng)著許褚的舍生忘死。
在這期間,李子聰一直未動,只冷眼觀察著臧霸和許褚的反應(yīng)。
不得不說,這兩條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戰(zhàn)將,的確如史書所載,俱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漢子。
見許褚已被完全眾官兵制住,每一次徒勞的掙扎都只是加劇了身體創(chuàng)傷的嚴(yán)重程度。
李子聰終于開口,對許褚道:“許老哥,你且莫要掙扎?!?p> 許褚聞言,轉(zhuǎn)頭望著李子聰,果然十分聽話地停止了動作。
李子聰見許褚停止掙扎,對他報以自信滿滿的淡淡一笑,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才側(cè)轉(zhuǎn)身子,望向縣尉。
笑著道:“我李子聰向來是個信人。既然你讓我們見著了騎都尉,關(guān)于那批財寶的下落,我自然該如實相告。不過——”
說到這里,又頓了頓,轉(zhuǎn)頭看了眼渾身傷痕被死死按在鐵柱上的許褚,續(xù)道:“我這老哥委實是魯莽了點(diǎn),但已身受重傷,還望縣尉抬手。”
縣尉被眾兵護(hù)在中間,臉上陰晴不定。
饒是他勝券在握,親眼見到許褚的悍勇,還是心有余悸。
不過,許褚再是勇猛,現(xiàn)在不也被徹底制服了嗎?
看著渾身鮮血順著矛刃滴答在地上的許褚,縣尉終是放下心來,冷冷道:“跳梁小丑,甕中之鱉,還想翻起什么浪來?便依了你罷。”
說著,對一眾官兵揚(yáng)手吩咐道:“將這賊廝丟進(jìn)牢里?!?p> 按住許褚的官兵得令,早有人打開了鐵門,將許褚連推帶搡地丟入地牢,與臧霸關(guān)在一起。
許褚全身背綁,雄軀帶傷,進(jìn)得牢里,卻不顧自己身體狀況,跌跌撞撞奔到臧霸跟前,大聲道:“大哥,俺許褚來了!”
外廂,縣尉哪會管許褚和臧霸如何?
目光重又移到李子聰身上,嘴角泛起冷笑,輕松道:“你要本縣尉辦的都給辦了,現(xiàn)在輪到你了。若是有半個字不言不實,牢中這兩位,怕是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李子聰看到許褚也被關(guān)進(jìn)牢里,心頭反倒沒了任何顧慮。
聽到縣尉威脅話語,神色如常,緩緩道:“想來縣尉應(yīng)該早已和東海都尉張闿勾結(jié),一起圖謀曹嵩所攜財貨吧?!?p> 事已至此,李子聰也不想打什么官腔,說得直接了當(dāng),更無絲毫遮掩。
“不錯不錯,你這小子很是不錯?!?p> 縣尉沒想到李子聰說話真的爽快,聞言一楞,繼而滿意笑道,“既然你已猜到,那便繼續(xù)說下去吧?!?p> 李子聰看到縣尉也不狡辯,知道他料定此間局勢盡在掌握,而自己和牢里的許褚、臧霸在他眼里也已是死人,不由心頭好笑。
反派死于話多,惡徒終于狂妄。
這膽大包天的縣尉,呵呵,真是又話多又狂妄啊。
李子聰忍住想笑的沖動,慢條絲理地繼續(xù)道:“如果我沒猜錯,你們定然也早已探知,老奸巨猾的曹嵩作了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把戲,兵分兩路逃往兗州。
“你們必是覬覦曹府雄厚的財富,又憚于兗州曹孟德的威勢,才決定冒充黃巾軍,也兵分兩路,企圖將這兩路一并洗劫屠勠。
“很大可能,你和張闿定然談好了分贓協(xié)議。不然,張闿怎會放棄龐大的輜重隊伍,而去追輕裝簡行的暗路?
“可是,讓你沒想到的是,曹府那輜重隊伍雖然龐大,但俱是家什糧草一類,值不了多少銀錢,處理起來也很麻煩。
“兼且曹嵩也不在隊伍,你便猜想曹府那些貴重財貨肯定被曹嵩隨身攜帶,應(yīng)該會落入張闿手中。
“可惜,如今一日一夜過去了,你們沒有等到張闿回來與你們分贓,卻等來了駐扎開陽的騎都尉前來問罪。
“所以,狗急跳墻的你們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便把騎都尉也給關(guān)押起來,投入地牢?!?p> 李子聰條分縷析,娓娓道來。
說到最后,才意味深長地望著尚不知名姓的縣尉,問道:“不知,我分析可對?”
縣尉聽到李子聰環(huán)環(huán)入扣的分析,臉上陣青陣白。
等李子聰邀功似地最后一問,神情卻是恢復(fù)如常,笑著拍手贊道:“厲害厲害!小小年紀(jì),心思便如此縝密,居然將我們的計劃猜了個七七八八,委實厲害。憑你今日之能,若是入仕,必能官至廷尉?!?p> 李子聰沒想到自己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竟能得到狼子野心的縣尉如此贊譽(yù)。
他可知道,漢朝廷尉一職,列位九卿,秩奉中二千石,為最高司法審判機(jī)構(gòu)長官,匯總?cè)珖鴶嗒z數(shù),主管詔獄和修訂律令的有關(guān)事宜。
不過他初來此世,剛剛那番分析,只是因為自己身涉其中,又有穿越客的未卜先知之能,所以才能綜合分析,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
至于當(dāng)什么審判斷獄的廷尉,他可是興趣缺缺。
“啰啰唆唆這么多,你倒一直沒進(jìn)入正題呢?!?p> 縣尉拍掌贊譽(yù)幾句后,笑容一收,聲音轉(zhuǎn)冷,厲色道:“曹嵩老賊那批財物,現(xiàn)在何處?”
李子聰突然嘿嘿一笑,腦袋微歪,賤賤地問道:“如果我說,張闿得了那批財寶,已逃往冀州袁本初去了,你信嗎?”
縣尉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哈哈一聲仰天大笑。
笑完之后,手按劍柄,凝視李子聰,冷冷道:“你很聰明,但你認(rèn)為,吾等便真的只是貪財好利之人嗎?”
“難道不是?”
此言一出,李子聰?shù)故怯行┿铝耍阊驹O(shè)下這等殺局,口口聲聲都是在追問那批財寶下落,難道還不是貪財之徒?
縣尉看著李子聰?shù)哪樕想y得浮現(xiàn)一抹疑惑,很是滿意,道:“若真的只為曹嵩老賊那點(diǎn)財物,我等既已得手,還留在這里干甚?即便要等張闿一起分贓,也當(dāng)找個安全的地方,豈會等到他臧霸前來興師問罪?”
這下,李子聰是真的茫然了。
你丫說的,好像也很有道理啊。
縣尉見李子聰沉默,好似斗敗的公雞,愈發(fā)高興,補(bǔ)充道:“話已至此,爾等也難逃一死,我也就不妨明白地告訴你,我與張闿所謀,既是曹嵩那老賊的財貨,更是他那顆項上人頭。嘿嘿,這顆人頭,可值整個徐州哩,哈哈哈——”
李子聰聽完縣尉的話,再想到在歷史上,曹嵩死后徐州的遭遇,心中頓時大感不妙。
這些人,所謀甚大??!
即便心中震撼,李子聰還是無法忍受縣尉在自己面前那般得意猖狂。
趁他笑聲未落,也昂首朗聲道:“任你們這些陰險之徒千般計謀,也絕想不到,曹嵩老兒已被老子所救,你那張闿同伙,也被老子一鋤敲死啦!”
話落,縣尉的笑聲戛然而止。
驚不驚喜?
意不意外?
歡不歡樂?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