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沒有一點光亮,厚重的簾布嚴絲合縫地拉上。
容珩緊緊披著姬白初的外衫,抱住被子,還委屈又倔強地扁著嘴。
“娶不到那個沒用的三公主,你就這么生氣嗎?”
“臣沒有資格與陛下置氣,一會兒衣服送來,陛下就回慶云宮去罷。”姬白初少有動氣的時候,即便是生氣也是面上不顯,只是放著冷氣。
容珩本就是個厚臉皮的,扔開被子,直接赤腳蹲在姬白初倚著的軟塌邊,“我不走,你不原諒我,我不走!”
姬白初眼皮也不抬,突然,她腰間一沉,突然冒出來一顆還帶著荷花香氣的腦袋。
容珩抱住她的腰,她知道,他又要開始耍賴了。
“初白,我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在你這里,難道就是錯嗎?”容珩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
姬白初仍舊閉著眼,語氣比表情還要淺淡,“殿下如何會錯?是臣阻礙了殿下追求幸福。”
箍在腰間的手臂緊了緊,容珩整張臉貼在姬白初的腹部。
片刻,他開口了。
憋悶的聲音很是無力。
“我非得娶她不可嗎?可是我不喜歡她,一點都不喜歡……”
姬白初睜開眼睛,低眸望著腿上的小無賴,往后退了退,除必要之外她不習(xí)慣與人相靠太近。
更何況,她牢記自己此刻在生氣,很是生氣。
“就算你想娶,也娶不到了?!奔О壮醯穆曇舯鶝?,“既然你不愿意順順當當?shù)爻墒拢蔷蛦未颡毝钒?。?p> 聞言,容珩身子一僵,他將冰涼的手指塞進姬白初溫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笑著,“怎么會是單打獨斗?我知道,初白一直都會護在我身邊?!?p> “或許吧?!奔О壮跽Z氣敷衍。
容珩抬起頭來,他看著姬白初,一字一頓道:“不是或許,是一定!”
等了沒多久,下人送來了容珩的衣裳,容珩也沒再多言,沒再留戀地離開了司禮監(jiān)。
而早就接到傳信的何女官,這時候直接走進了姬白初的屋子,她也想要與那人好好商談一番。
“謝督公救命之恩,何玉欠督公一條命?!?p> 姬白初低頭地輕吹茶盞,微苦的清香蔓延開來。
“一條命而已,何女官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南雪國百姓為何能夠免于戰(zhàn)亂,這救國之恩該當如何相報,何女官須得再斟酌一二。”
“督公這話是何意?”何女官隱隱察覺出了威脅之意,就知道此人必定不安好心。
“我以為五公主會明白。”姬白初也懶得再跟她兜圈子,“與其受人差遣,不如拼命一回,就是死了也算解脫?!?p> 何女官冷笑一聲,“督公怕是認錯人了,五公主在南雪國皇宮,從未現(xiàn)于人前,督公可不要壞了五公主的清譽!”
仍舊是昏暗的內(nèi)室,何女官看不清姬白初的臉,清淺的呼吸卻依舊平靜悠然。
“督公可還有話要交代?”她坐不住了,再待下去,難保她不會露底。
“沒了,何女官請便?!奔О壮趼唤?jīng)心的樣子讓何女官越發(fā)疑惑了,卻不敢再做停留,朝門口飛奔。
“我給過五公主機會了?!?p> 從門縫透進的陽光斜斜映在姬白初的臉上,神秘莫測終于露出了真面目,卻叫何玉一驚,重重地帶上了門。
好像這樣,就再也看不到,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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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珩被姬白初扔進荷花池的謠言不脛而走,慶云宮與司禮監(jiān)似乎因此冷了關(guān)系,再沒見容珩踏進司禮監(jiān)一步,倒是時不時與露華宮有了走動。
平靜的日子正朝著某些人期望的方向行進著,卻有一道奏折深夜遞進了養(yǎng)心殿,不久,便有禁衛(wèi)軍將司禮監(jiān)團團圍住,將何女官壓入了天牢,連三公主也被監(jiān)禁了起來。
暴風(fēng)雨似乎要來了。
“何玉的事,是不是你干的?”林琳湊近躺平的姬白初,小聲地發(fā)問。
三公主和何玉之所以會被抓,完全就是因為那些混入京城的南雪國的軍士,殺了京兆尹夫人。
姬白初語帶輕蔑,“如果這種廢物都要我出手,我早就累死了?!?p> “也對,手底下還養(yǎng)著那么一群收廢品的?!绷至找贿叴蚬?,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張浸染油漬的布條,“這是那個何玉指名道姓要給你的。”
一股飯菜的酸餿味兒竄進鼻孔,姬白初嫌棄地皺眉,“直接說,她找我干什么!”
林琳撇撇嘴,手里的布條子扔一邊,“她想見你。”
“讓她多想想?!?p> 林琳,“……那不見了?”搞了那么多事,不就是為了跟人家談條件嘛,這會兒人主動找上門來了,又不見了,奇怪。
“給過她機會了,不珍惜?!?p> “五萬大軍就這么放棄了?”林琳心痛地揉胸。
“她不會讓我就這么放棄的?!?p> 沒辦法,林琳將姬白初的原話告知了何玉,何玉果然沒再來找她,因為人家轉(zhuǎn)而去找皇帝和太子尋求庇佑。
毫無懸念的,得到的回應(yīng)不是皇帝病重不便見人,就是皇后照顧皇帝乏累同樣需要休息。
甚至還傳出太子要與三公主推遲婚禮的消息,何玉徹底慌了,她不得已再次拖人給姬白初傳遞消息,甚至在言語間還承認了自己五公主的身份。
閑著也是閑著,姬白初終于走出了司禮監(jiān),天牢一日游。
天牢陰涼昏暗,那些蓬頭垢面的犯人被折磨得看不出生氣,傷口潰爛的腥臭味實在難聞。
此時,掛滿黑沉刑具的刑房,何女官剛剛從刑架上放下來,身上的鞭傷新舊縱橫,再結(jié)實的傲骨在這里,也怕是快要斷了。
姬白初只顧低頭飲茶,并不急著開口。
“督公可有辦法保住我南雪國五萬大軍?”何玉開門見山,一說話就覺得喉嚨止不住漫上鐵銹味,她怕自己客死異鄉(xiāng)。
“我從不做虧本生意?!?p> 何玉深吸一口氣,“督公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不是我要什么,而是你有什么?!奔О壮蹴忾W爍一瞬,茶蓋合上茶杯,“如果沒有旁的事,我就……”
“都給你!五萬大軍都給你!”何玉血肉模糊的指尖狠狠攥緊衣角,剛剛干涸的血漬便又洇了出來。
“如果,如果那五萬大軍是你的人,你一定會保住他們的,對不對?”
她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要能夠保住他們,她就有報仇雪恨的機會。
七個倫晚
小鮫人的故事快要結(jié)束啦,傷感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