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琳“寸步不離”的看護下,千蕊安分守己了好幾天。
盡職盡責的學生生活一場平淡,下了大課上小課,警視廳的一眾警員們卻忙前忙后跑斷了腿,全是因為一個意外的自首電話——
那天晚上意圖槍殺江輕的狙擊手供出了他背后的老板,不是周家仇家報仇,不是小魚小蝦趁亂鬧事,而是一個本該消失的人,去而復返了……
江宇綸,江輕的父親。
這簡直是可以入選年度滑稽排行榜,
不過也得益于這個突然殺出來的程咬金,江輕分身乏術,倒是沒有閑工夫來管千蕊這匹野馬了。
只是有些東西算漏了,畢竟這魂術千蕊用的少,難免手生,一個不注意,把一個硬漢狙擊手搞得神經兮兮。
紕漏就是出在了這狙擊手身上,審訊的時候看到她的照片就發(fā)了瘋地上躥下跳,甚至要拿頭撞墻,所以很幸運的,她對走向警視廳的這條路是越來越熟悉了。
雙手在桌上交握,千蕊微笑地看著對面的韓墨。
“哎,這審訊室的裝修好像不怎么樣,黑漆漆的……”
韓墨刻意板著的臉開始抽搐,就知道這個鬼丫頭心理素質好到爆炸,都三堂會審了,也不見她緊張害怕。
“嚴肅點!”
“哎呀韓警官,我天生就是一張笑臉的,別的孩子出生會哭,我是笑的,哪里不嚴肅了?還是說你歧視我這樣的少數群體?”
韓墨頭皮一緊,強行忍住笑場的沖動,說:“你只需要回答我們的問題,不需要想我們提問?!?p> 千蕊明了地點點頭,“好吧,那你們問吧?!?p> “16號晚上19點到20點,你在哪里?和誰在一起?”
“16號啊……”千蕊回憶著撓了撓頭,“那天好像是周三吧?我在伊寧大學門口閑逛,正好看到韓警官你來找江老師,你對他說,做我的……”
“說你的事情!”韓墨拍著桌子打斷她的話,眼皮子跳個不停。
“好啊?!鼻锕郧傻攸c頭答應,在韓墨的注視下,悠悠道:“我的江老師被人暗中狙擊,我撲倒了他,子彈打穿了路燈燈桿,但是你們沒能找到彈孔,真心建議你們的辦事流程再嚴謹一些……”
做筆錄的小伙子愣了愣,轉過頭望著一旁的韓墨,不知道這話是不是需要如實記錄……
韓墨深呼吸幾個回合,才平靜了下來,“很好,你撲倒……你救了江輕之后,又去了哪里?”
千蕊微微臉紅,表現出一副嬌羞的樣子,說:“江老師抱著我去了校醫(yī)院,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好的,知道了!”韓墨抬手叫停,不想聽到那胡編亂造的彩色小故事。
這場不正經的審訊順理成章地不了了之了。
千蕊離開警視廳的時候,韓墨親自送她到門口,并且鄭重地交到江輕手里,囑咐他一定要加強千蕊的道德教育。
那種等待著看好戲的語氣,沒能引起任何一個人的反應,這時候的千蕊,還不知道什么是秋后算賬。
結果在跟到停車場的時候,就見江輕轉身靠在車身上,靜靜地望著她,分明是在等她坦白從寬。
千蕊完全不怵,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可愛地眨巴,然而江輕卻不具備審美能力,半點反應沒給。
過往的行人有意無意地注意到這樣不正常的局面,或許也在為大灰狼恐嚇小紅帽而扼腕嘆息。
千蕊伸出手,想要攥住江輕的衣角,江輕條件反射地避開,讓千蕊的手撲了個空。
“干什么?”
沒能捏住衣角,也就說明不能成功撒嬌。
千蕊無奈地嘆了口氣。
看來她真的與撒嬌無緣了,那也成,不撒嬌就不撒嬌吧,此路不通還有下一條。
得不到回應的江輕眸色一沉,以為是自己的下意識防衛(wèi)動作惹得女孩傷心,便解釋了一句,“我不太習慣與人產生肢體接觸?!?p> 眼前的女孩扁著嘴,仍舊是怏怏不樂的模樣,“我也不太習慣?。 ?p> 所以她就真的很有挫敗感啊,出身未捷身先死。
看著女孩的心情更差了,江輕都忘記了自己才是來興師問罪的人。
沉思半晌,他拉開了車門,生硬道:“上車吧?!?p> 千蕊乖順地坐上副駕駛,系上安全帶,很老道地嘆了口氣,“江老師,你現在應該為復職做準備的,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沒有意義的?!?p> “復職的事情不急,你怎么會又被卷進這些事情里來?”
“當然是救你啊。”她脫口而出。
江輕看著一派天真的女孩,眼睛里的情緒稍稍復雜,“所以,狙擊手自首的事情,真的與你有關?”
千蕊一怔,嘴角的笑意濃郁,卻笑意不達眼底。
“你在套我的話?!?p> 聽上去云淡風輕的。
“這也是作為警方線人的責任嗎?”
江輕沒想那么多,也不知道這女孩子哪來這么纖細敏感的神經。
他沉默了片刻,聽到自己說:“……老師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學生走上歧路?!?p> “學生會看著老師被人污蔑仍舊無動于衷。”千蕊轉過頭望著他的側臉,“但是,偶像不行?!?p> “不知道這二者之間產生區(qū)別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就是,老師與我無關,偶像是我想要成為的人,所以我沒法忍受自己受到傷害,一點也不可以?!?p> 江輕不太理解,但是也沒有反駁。
千蕊當然也不指望這木頭人開竅,于是下了一劑猛藥。
“還好那個狙擊手很識相,不然,他就只能英靈永存了……”
江輕急促地踩下剎車。
為什么就是這樣一張耀眼如驕陽的臉,對生命的漠視卻總是冷厲如冰刺,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容忍這樣的病態(tài)。
千蕊一個猝不及防撞上了擋風玻璃,額間迅速浮現一塊紅印。
她知道,他生氣了。
所以她無所謂地笑了笑,捂著腦袋下了車。
在川流不息的大馬路上,那纖瘦的身影卻敏捷如羚羊,越過防護欄,很快消失了。
又靜坐了好一會兒,江輕才將車慢慢啟動,毫不留戀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