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宴秋沒接話,心里想著以前總覺得大年三十吵鬧,守歲也相當(dāng)無聊,就是一家人在電視機前看晚會。
看完春節(jié)聯(lián)會晚會就各自回房睡覺。
可如今不知為何,被她這樣說出來,卻莫名多了兩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佟春夏盯著他看,老半晌才問:“你之前是不是在生氣?”
段宴秋竟然還老實的“嗯”了一聲。
“為什么生氣?”佟春夏放下筷子,用紙巾擦嘴,一面小心翼翼的觀察他的臉色,“是不是因為陸清歡大晚上的讓你來接我?”
段宴秋雙手撐在桌上,隱約給人一種逼迫之感,“那你為什么大晚上坐在路邊?”
佟春夏眼睛一瞇,眉梢略有冷意,“出來遛彎?!?p> “遛彎要遛一個多小時?”
佟春夏腦子里空了幾秒,隨后脫口而出,“你一直跟著我?”
段宴秋身子往后一仰,雙手抱胸,卻不言語。
佟春夏心底多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說不出的憤怒和尷尬,就像是一直躲在陰暗里的自己突然被強拉到太陽底下暴曬。
她所有的陰暗和秘密,全都蕩然無存。
好像有人一下子撕扯開她的面具。
佟春夏餐桌下的手輕輕的揉搓著膝蓋,她唇角輕抿,竟覺得這遭比和佟南的爭斗還要讓人窒息。
佟春夏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輕聲道:“段宴秋,你真沒勁兒。”
段宴秋的火仿佛突然被這句話給點燃了,他一下子站起身來,皺眉道:“我沒勁兒?”
“你沒必要跟蹤我,看我笑話。”
段宴秋氣得臉色有些發(fā)青,他胸脯起伏,老半晌才一字一句道:“你說我在看你笑話?佟春夏,你有沒有心???”
佟春夏抿唇不語,心頭所有的委屈和難堪仿佛一瞬間全都涌了上來,她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段宴秋看見她緊抿的唇角,心頭突然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捶了一下。他有些疲累的坐了下來,面色緩和,盡量用溫柔的語氣道:“春夏,你別這樣好不好?”
聽到段宴秋這樣示弱的語氣,佟春夏越發(fā)委屈道:“我哪樣了?”
“我不知道…”段宴秋斟酌了一下,“別那么鋒利。”
段宴秋說著,走到佟春夏身邊坐下。
他拿了一個酸奶撕開,插上吸管,放在春夏的面前。
“陸清歡給我打了電話我就過來找你了。我走到網(wǎng)吧那兒,就看見你在那里……”段宴秋解釋的時候多了一絲溫柔,“我很想上去問你怎么了,可是你太驕傲了,我想你應(yīng)該不太希望我看到你軟弱的樣子。所以,我不敢去見你,就一直躲在那兒。”
佟春夏偏頭,眼眶微紅,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段宴秋……他明明是不可一世的孤傲的天之驕子,什么時候變成了這樣小心謹(jǐn)慎的樣子?
而且他什么這么在乎自己的情緒了?
“我本來想著你應(yīng)該很快就會回去,可是我低估了你?!闭f到這里,段宴秋不由得輕輕嘆口氣,“這么冷的天竟然能一坐就是一個小時,佟春夏,你真有毅力。”
佟春夏一時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所以你一直都在?”
“是,所以你每多坐一分鐘,我就更生氣?!倍窝缜飳⑺崮添槃葸f到她嘴邊,佟春夏便喝了一口,“我生氣你一個女孩子,不管發(fā)生多大的事情,都不應(yīng)該大晚上一個人在外面?!?p> 段宴秋瞪著她,臉色微微有些發(fā)青,“你以為你自己晚上離家出走很了不起是不是?那街上一個人都沒有,萬一碰上什么事,你會不會遺恨終生?”
佟春夏眼波低垂,面無表情。
她不是不后怕,可是讓她回去,她寧愿死。
“我更氣的是,不管你遇上什么事情,永遠第一個想到的都不是我?!倍窝缜锷斐鍪秩ィ行┬购薨愕哪笏哪?,似無奈又生氣,“佟春夏,你能不能睜開眼睛看看,明明我是離你最近的人,你為什么不抓住我?”
佟春夏抬起眼來。
她的瞳孔幽黑一片,可卻好似蘊藏著無數(shù)的山崩地裂。
在段宴秋之前,從沒有人說過這樣的話。
在段宴秋之后,從沒有人說過這樣的話。
佟春夏總以為自己的心是冷的??墒窃谀且豢?,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愫包裹著她,像是汪洋大海的水全都變得暖洋洋了起來。她浮浮沉沉的,險些找不到北。
段宴秋仍一字一句說著:“佟春夏,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問得鄭重其事。
“你是段宴秋?!?p> “我是你男朋友?!倍窝缜锟粗矍坝行┌V癡傻傻的佟春夏不免覺得有些好笑,“知道男朋友的功能嗎?”
佟春夏“咦”了一聲,“別說得那么色情。”
段宴秋皺眉,正要翻臉,春夏連忙端正坐著,態(tài)度諂媚,“您請賜教。”
“男朋友就是你負能量的垃圾桶。人生可能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但是春夏,我想要知道你的不如意,我也會盡可能的解決你的不如意?!?p> 佟春夏的心有些麻,像是電流穿過,肌膚上都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
其實她一直覺得段宴秋是個骨子里都很溫柔的人。
所有人都覺得他冷漠孤傲,不怎么合群,身上自帶優(yōu)越感??善鋵嵸〈合慕佑|的段宴秋,從來都是那個心細如塵溫柔如水的男孩。
佟春夏身子往前傾,整個人放松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完全由他承受著自己的全部重量。
她的頭發(fā)有些長了,毛茸茸的觸感,掃過段宴秋的肩窩,有些癢。
佟春夏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靠著他。
他看不見她的臉,可有一瞬間,他清晰的感知到了她的疲累、絕望、厭世。
仿佛他是她漂浮海上的唯一那一根浮萍。
仿佛她費了很大力氣,才走到了這里。
佟春夏總是有很多心事,可她越有心事,便越沉默。
段宴秋總是一步一步,強勢的走進她的心門。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春夏,新年快樂?!?p> 在那瞬間,剛好到了十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