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dāng)錢女官不在太皇太后身邊服侍是去了何處,原來竟是偷跑出來與人說閑話,難道清寧宮的規(guī)矩竟還不如坤寧宮?”突然有一個女子言辭犀利地攻擊錢嘉玥,字字句句都帶著刺。
錢嘉玥回頭,是秋穎,她頗為無奈地?fù)u了搖頭,根本不想理會她。
“夢梵姐姐,你先回去吧?!卞X嘉玥轉(zhuǎn)過頭來,對汪夢梵笑著說,她不想汪夢梵被牽扯到里面。
但汪夢梵卻是個仗義執(zhí)言的性子,她打量了一下秋穎的打扮,便知道她不過是個宮女,更是覺得這女子實在沒規(guī)矩:“這位姑娘,不論你在哪里侍候,都需知上下尊卑,你不過一個宮女,卻對錢女官這般沒規(guī)矩地說話,怕是要丟了你主子的臉面?!?p> “所以你這是在說我坤寧宮沒規(guī)矩嗎?”錢淑嫻不知道從哪里走了出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
錢嘉玥終于明白,為何這段時間來一直都謹(jǐn)小慎微,不敢再貿(mào)然挑釁的秋穎今日會突然如此大膽。
“拜見皇后娘娘?!睙o論再怎么不喜歡錢淑嫻,她畢竟是皇后,錢嘉玥和汪夢梵也必須要依著規(guī)矩磕頭行禮。
“本宮當(dāng)是誰如此伶牙俐齒,原來是汪家的小姐?!卞X淑嫻認(rèn)出了汪夢梵,突然發(fā)出一聲嗤笑,“聽說汪家小姐了不得,生來便是鳳凰命格啊?!?p> 這件事其實汪家從來沒有張揚(yáng)過,但卻不知怎么傳了出來,竟然連錢淑嫻也知曉了。
“并無此事,皇后娘娘金尊玉貴,怎么可以聽信謠言?”汪夢梵十分鎮(zhèn)定,竟看不出半點驚慌。
錢嘉玥看著她,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她隱約覺得,汪夢梵日后定然是要有些不同尋常的人生經(jīng)歷,方能配得上她的這般膽識。
只是,鳳凰命格,難道是……?錢嘉玥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不由發(fā)出“呀”的一聲。
“錢嘉玥!”錢淑嫻惱怒地瞪著突然出聲的錢嘉玥。
今日眾人都在宴席之上,就連平日值守的宮人也大多被遣到了那里,因此若是不鬧出太大的聲響,根本不會有人知道這個角落處發(fā)生了什么。
“皇后娘娘,別這么緊張。”錢嘉玥抬起頭看錢嘉玥,那雙漆黑明亮的眸子里,盡是嘲諷的意味。
這無疑對錢淑嫻是個極大的挑釁,她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上前賞錢嘉玥一個耳光,在關(guān)鍵時刻,居然是平時最沉不住氣的秋穎攔住了她:“娘娘,她這是在故意激你生氣,你若是打了她,只怕要像上次那樣惹出麻煩來。”
這話雖然聽起來是在勸阻,但實際的效果卻是截然相反的,因為錢淑嫻這段時間已經(jīng)對錢嘉玥積怨頗深,這個時候跟她提起先前受罰的事情,無異于是在煽風(fēng)點火。
“本宮是皇后,懲治一個女官,如何使不得?”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理應(yīng)為天下女子之表率,怎可濫用私刑,更何況錢女官是娘娘的妹妹?!蓖魤翳罂床贿^眼去,想要幫助錢嘉玥脫困。
“大膽!你一介民女,居然膽敢這樣跟皇后娘娘說話。”秋穎雖然對錢嘉玥心有戚戚焉,剛才也不過是仗勢欺人,叫嚷幾聲罷了,若是真讓她對錢嘉玥動手,至少她在這里是不敢的??墒菍ν魤翳?,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雖然汪夢梵的父親也有官職在身,但她卻不過只是一介普通民女,并無什么可怕的。
“雖是民女,卻也不是有罪之人,怎么就被皇嫂在此罰跪呢?”朱祁鈺的聲音悠悠傳來,但卻無人看清楚他到底人在何處。
過了好一會兒,幾人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在樹杈上坐著,手中拿著一個酒壺。一個縱身,他穩(wěn)穩(wěn)地落地,朝錢淑嫻微微躬身,拱手道:“皇嫂安好?!?p> “郕王怎會在此?你在這里多久了?”錢淑嫻強(qiáng)作鎮(zhèn)定,但她的語氣卻出賣了她慌亂的內(nèi)心。
“本來只是覺得大殿里憋悶,想要出來透透氣,賞賞月,卻不想,竟完完整整地看了一出好戲。”朱祁鈺面露笑容,若有所指道。
朱祁鈺這樣一句話,聲音并不大,卻有著雷霆萬鈞之力,登時如一塊巨石砸在了錢淑嫻的心頭,她急忙上前,親自扶起了錢嘉玥和汪夢梵:“這兩位妹妹,本宮都說過,不必如此拘泥于禮數(shù),你們非是不聽,倒叫本宮為難了?!?p> 錢嘉玥并不言語,錢淑嫻去扶,她便也就站了起來,但眼中的嘲諷仍在,她拉過汪夢梵:“皇后娘娘,您既然身在鳳位,便應(yīng)有容人之量,難道日后皇上當(dāng)真納妃入宮,您也打算如此嗎?還有,您真的針對錯人了,跟你搶男人,我不屑。”
“你……”錢淑嫻受不了錢嘉玥這樣的態(tài)度,但當(dāng)著朱祁鈺,她又不得不表現(xiàn)得自己十分寬容。
“嘉玥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錢嘉玥挽著汪夢梵往大殿的方向走,才走幾步,朱祁鈺便追了上來。
“郕王殿下,今晚宮中設(shè)宴,若是被人看到什么,只怕無法解釋。”錢嘉玥拒絕了,她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好心提醒,“今晚進(jìn)宮赴宴的人多,女眷亦不在少數(shù),王爺還是快些回到殿中,免得在外面閑逛沖撞了哪家小姐,傳出些流言蜚語來,總是不好的。”
言畢,錢嘉玥便挽著汪夢梵走向了大殿,而朱祁鈺稍事片刻之后,也徑直回去。
黑暗處,錢淑嫻和秋穎面帶不甘看著這兩個人:“秋穎,若是說他們二人之間沒有見不得人的關(guān)系,你會信嗎?”
“娘娘,奴婢早就覺得郕王殿下與錢女官之間有古怪,已經(jīng)好幾次,錢女官遇到事情時,郕王殿下總會適時出現(xiàn),若說一次是湊巧也就罷了,可若是次次如此湊巧,奴婢便覺得不是巧合了?!鼻锓f早就恨上了錢嘉玥,能踩她一腳,自然是要狠狠踩上去。
“是啊,怎么就如此湊巧?!卞X淑嫻對此也是深以為然。
“娘娘,聽說前幾日皇上曾怒氣沖沖地帶著許多錦衣衛(wèi)直朝著后宮而去,并在那里抓住了聲稱自己是被迷暈的郕王殿下呢?!鼻锓f這般稟報,自是話里有話。
“只有郕王一人?”錢淑嫻聞言,也聽出了言下之意,“若是只有郕王一人,皇上為何要那般大張旗鼓,怒氣沖沖?”
“將郕王送出宮后,皇上去了清寧宮?!鼻锓f這才將后半句話說完。
“果然是這樣,”錢淑嫻聞言冷冷一笑,“看來,這兩個人很有問題啊,秋穎,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好好地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一旦發(fā)現(xiàn)他們單獨會面,就立刻將事情鬧大,鬧得人盡皆知最好?!?p> “是?!鼻锓f的反應(yīng)有點興奮。
錢嘉玥和汪夢梵一前一后回到了宴席上,還沒多大會兒,朱祁鈺也回來了,朱祁鎮(zhèn)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們,皺了眉,剛要說話,突然聽到太皇太后說:“哀家著實有些乏了,就先回去歇息了?!?p> 眾人聞言,忙起身行禮,送別太后,而錢嘉玥自然也理應(yīng)跟著太皇太后離去,所以,朱祁鎮(zhèn)的話愣是被活生生憋了回去。
這時,王公公附在朱祁鎮(zhèn)的耳邊,同他耳語了一陣。朱祁鎮(zhèn)聞言,這才去看皇后的座位,果然沒人。
“去盯著那宮女,看她都做了些什么,見了些什么人,務(wù)必盯緊了?!敝炱铈?zhèn)低聲對王公公說。
“是。”王公公這便退了下去。
而錢淑嫻一個人走回大殿時,眾人倒是并沒察覺到,但她卻始終覺得好像有一雙眼睛正在緊緊地盯著她,這種感覺讓她有些不適,四下打量了一番,才發(fā)現(xiàn)了視線的來源。
起初,發(fā)現(xiàn)朱祁鎮(zhèn)在關(guān)注著她,錢淑嫻還是很高興的,直到她發(fā)現(xiàn)朱祁鎮(zhèn)的目光并不友善,這才心虛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娘娘,您這是去了何處,為何去了這么久?秋穎呢,她為何沒有陪在您的身邊?”剛才錢淑嫻離開時沒有帶上湘蕓,見錢淑嫻遲遲未歸,湘蕓早就覺得情況不太對勁了,這會兒見錢淑嫻回來,她自然是要問一問的。
錢淑嫻被朱祁鎮(zhèn)盯著,心情由最初的喜悅,變成了心虛,隨即又開始遷怒錢嘉玥,因而她心緒不佳,也沒有理會湘蕓,看著桌上那塊方方正正的月餅,更覺得心頭堵得難受,直接便捏碎了它。
這一個動作其實并不惹眼,因為她桌上的東西很多,而她又像是無意間為之,朱祁鎮(zhèn)坐得遠(yuǎn)些,看得并不真切,反倒是太后瞧出了端倪,開了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錢淑嫻和湘蕓都聽得到。
“湘蕓啊,皇后怕是醉了,你今日便送她早些回去歇息吧?!痹捠菍ο媸|說的,但錢淑嫻卻驟然出了身冷汗。
“是,母后,臣妾的確不勝酒力,微微有些醉了,今日便早些回去了,多謝母后體諒?!?p> 錢淑嫻立即站起身來,朝著太后行了禮,然后,才走到朱祁鎮(zhèn)的面前。
“皇上,臣妾身體有些不適,已經(jīng)得到母后的準(zhǔn)許,便先行退下了?!?p> “嗯?!敝炱铈?zhèn)點點頭,沒再多說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