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瀟江上行船了五天,我們到了靜江府。下了船,嚴(yán)肅帶著大隊人馬已早早候在碼頭。
他見了楚瑾并不行禮,反而看到楚瑜身后的我,吃了一驚,但又很快鎮(zhèn)定下來,拱手道,“公主?!?p> “嚴(yán)將軍辛苦?!蔽姨摲鲆话?。
因為時局混亂,嚴(yán)肅將大興人馬帶至將軍府住下,而楚瑾等人則住在驛站里。
妍公主在我身后向嚴(yán)肅擠眉弄眼,剛到將軍府,她就癱坐在太師椅上,直嚷嚷,“憋死我了?!?p> “公主請注意儀態(tài)?!眹?yán)肅低聲說到。
“哦,對,我現(xiàn)在是毛毛?!?p> 我屏退侍衛(wèi)等人,說到,“嚴(yán)將軍,長姐就拜托你了,我不能再任她胡鬧了?!?p> “臣”他欲言又止。
“無礙,你將長姐送回宮吧?,F(xiàn)在我才是大興江青妍,她是江青芷。”
“臣叩謝公主?!彼虬莸?。
“起來吧。”我不再言語,心里卻泛起酸澀,如鯁在喉。
我宿在將軍府的西樓,而妍公主用了晚膳后說要去找嚴(yán)肅便失了蹤影。
第二天天剛微微亮,楚瑾就到了將軍府門口,嚴(yán)肅將我們送上了車馬,我卻未看見妍公主,當(dāng)著楚瑾的面也不好詢問,只得作罷。
出了城門,靜江府被拋在了身后,此刻我才真正意識到,原來我真的要離開大興了,離開生我養(yǎng)我的大興,離開青越、離開父皇和皇后。
驛道上人跡寥寥,車轱轆轉(zhuǎn)動的聲音回響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嘚嘚作響,一股孤獨奔涌而來,我裹了裹身上的披風(fēng),心菱問到,“公主可是冷了?”
我輕輕搖了搖頭。
到了中午,我們在一個叫土城的小鎮(zhèn)歇了腳。
土城雖隸屬西齊,但卻是西齊與大興的邊界重鎮(zhèn),兩國在此互通商貿(mào),雖然戰(zhàn)火甫熄,但這里生活著大興和西齊的商賈,商人逐利,現(xiàn)下街上已經(jīng)熱鬧起來了。
西齊人普遍偏矮,皮膚偏黑,多以黑胖為美,很好辨別。
心菱坐在馬車上,掀開簾子向外張望,“公主,那有個吹糖人的,那有個打糍粑的,那個拿著鐵錘不知在作甚,好熱鬧啊?!?p> “你悄悄看便罷了,莫讓西齊百姓嘲笑咱們?!?p> 傍晚時分,我及十幾名貼身的宮女、護衛(wèi)住進了西齊在土城的驛舍。驛舍不大,無法容納楚瑾千來人的儀仗并護衛(wèi)加上父皇給我千名護衛(wèi),楚瑾只得安排他們住在土城的各家客棧中。
“公主,這樣一來這些護衛(wèi)無法保護你了?!眴螊邒邠?dān)憂地說。
“無妨,如果楚瑾有心要害我,父皇再給我五千兵馬也無用?!蔽覕[擺手,“楚瑾是識得大局之人,不必?fù)?dān)憂?!?p> 這是有人推開了門,只見妍公主像一陣風(fēng)似的跑了進來。
“你你怎么在這?”心菱驚訝得張開了嘴巴。
“我來陪你,妹妹。”妍公主嘻嘻笑著,說罷便要來搶我手中的茶碗。
“長姐,你真是!”我撫額,“說說吧,你怎么來的?”
“妹妹,我實在擔(dān)心你,便趁嚴(yán)肅不備,悄悄混進了陪嫁的宮女里,宮女里有個認(rèn)出我來,我命她不許張揚,與他們乘車到了土城。”她喝了口茶,接著說道,“我下了車才發(fā)現(xiàn)你們住驛站,便問了路?!?p> “你真是無藥可救了你,你不是發(fā)誓說你見了嚴(yán)肅便回宮的嗎?”我忍不住想要罵她,“你多大人了?西齊也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沒事的,我發(fā)誓的時候就比了兩根手指,不作數(shù)的。”她嘿嘿笑道。
“你到底想怎么樣?”
“楚瑾本來求娶的是我,我本不同意你替了我,既然母后一意孤行,那我只好來陪著你了?!?p> “我答應(yīng)皇后,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何干?”我不禁氣惱,“你何必跟著來?如今西齊是什么界地,我們誰都不知,倘若你出了事,我如何向皇后交代?”
“我留了信給母后了,我給她說我去了玉泉宮?!彼樣樀卣f到,“我保證不給你添亂?!?p> “罷了,那你以后得聽我的?!笨粗桶偷男∧槪矣謵烙钟悬c心疼。
“謹(jǐn)遵公主口諭?!彼傺b福了福身。
這個妍公主,從來沒覺得她如此讓人頭疼。她出了門后,我只得吩咐心菱請了何長來。
“公主有何吩咐?”何長問到。
“你找個靠得住的人將這封信送給嚴(yán)將軍?!蔽覍⒎饬讼灥男欧饨唤o他,“速速去辦,不得耽誤?!?p> 第二天稍事休整,楚瑾便命令大家出發(fā)了。
嚴(yán)肅還是沒有任何口信來,我問了何長,何長說去送信的護衛(wèi)也一夜未回,我只得依著楚瑾的命令出發(fā)。
“公主,妍公主怎么辦?”
“罷了,先出發(fā)吧,到時候再想辦法?!?p> 妍公主倒是一路無憂無慮,每到一個歇腳的地方都要吃遍當(dāng)?shù)孛a(chǎn),好不愜意。
到了第八日午時,我們終于進了西齊的都城——云城。
云城風(fēng)貌與大興不通,地勢平坦,房屋不若大興的兩至三層石樓。這里多為木樓,僅僅一層。進入云城后,便能看見一條又直又寬的大路直通西齊皇宮,皇宮修建得高而奢華,延綿而輝煌,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像一顆鉆石落在荒蕪的沙地上。
看著不過幾里地,一行人卻整整行了半日,到了夕陽西下方才進了宮。
“父皇口諭,公主舟車勞頓,請休息一夜,待明日再傳。”楚瑾安置了護衛(wèi)和宮女后對我說,
“是?!蔽腋A烁I怼?p> 楚瑾將我安置在了太子府,太子府也在皇宮里,只是與皇上的寢宮分別在東與西。
“這個地方好奇怪,沒有凳子!”妍公主癱坐在地上,說到。
“那不是嗎?”我指了指前面矮桌旁的蒲團。
“這個?怎么坐?”她好奇地將蒲團掀起。
“上身挺直,手放在膝蓋上?!蔽易哌^去,跪坐著說到,“跪坐?!?p> “腿不會麻嗎?”她好奇地問。
“會?!?p> “若是日后你當(dāng)了皇后,當(dāng)了太后,你便廢了這個規(guī)矩吧,給他們每個人做把板凳?!彼洁熘?p> 很快便傳了膳,西齊人喜辣,一路來我們吃的多少都有辣椒。但是這次晚膳,楚瑾特意吩咐廚子做了油燜春筍、文思豆腐等大興人時下最愛吃的菜。飯畢,還吩咐小宮女端來了綠豆糕等各色糕點。
“哇,綠豆糕?!卞鲊L了一口,便丟了手,“沒有母后宮中的好吃?!?p> 我嘗了一口,果然不如鳳藻宮的軟糯香甜,但是仍然是綠豆糕的味道。
那一夜,妍公主留在了我的寢殿,我們談天說地,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時候。
夢里,我憶起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她拉著我的手,喚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