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血腥味彌漫在空中,孟一伶屬實憎惡這味道,但想來這些出現(xiàn)在地府也沒什么可詫異的,便穩(wěn)了穩(wěn)心緒,繼續(xù)往前走。
就這么走了許久,終于走到一間緊閉的房門面前,黑暗中依稀顯現(xiàn)的輪廓,可以辨別出這房間不算大。
她伸手想要推開房門,但還未曾觸及,那門吱呀著就開了。
幽暗密閉的房內(nèi)一盞青白色火光搖曳著,漂浮在空中。那盈盈的火光之下,擺放著一張不大的案幾,一本泛黃的無字書在上面攤開。
剛一站定,房門忽地關(guān)上了,小而陰暗的房間內(nèi),壓迫感開始彌漫。她有些害怕這樣狹小而密閉的空間,面上血色迅速褪去,愣愣地盯著那無字書。
片刻后,一段聽不懂的聲音傳來,隱約覺得像是咒語。隨著那頭語速加快,無字書開始有了反應(yīng),慢慢地漂浮至半空中,閃著些微的光芒,那光芒忽然有了靈性,兀自在空中舞動,繪出了三個大字:“往生簿”。
緊接著往生簿開始翻動,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剛開始閃過的只是白色畫面,隨著翻動速度的加快,那書上的一幕幕連成了一段連續(xù)的畫面。
那畫面正是她的人生,不過轉(zhuǎn)瞬之間,便從年幼之時到了碧玉年華。臨近最后,那往生簿漸漸被血色彌漫,包裹在一團(tuán)濃郁的暗紅色霧氣之中,落回到了案幾之上。
隨著那往生簿的落下,咒語戛然而止,安靜了片刻。
片刻后,聲音再次響起,不再是之前的那個聲音,能依稀分辨出是個女聲。這次,往生簿沒有了任何反應(yīng),空中漂浮著的青白色火焰忽地光芒大作,顫動著變換七彩光芒。光芒有些炫目,照的孟一伶有些不適,以至于隱隱有想要逃離之感。
好在那火光只這么持續(xù)了片刻,片刻后便停留在了金綠色光芒上。再之后便恢復(fù)成了之前的模樣,光芒消失的瞬間,靈體的不適也隨之消失了。
整個房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唯有那青白色的火焰依舊搖曳著。
她用力握了握拳,努力壓下心底的不適。
這么安靜了一段時間,房門忽地被打開了。一個青年模樣的人走了進(jìn)來,看似年紀(jì)不大,身著黑色的袍子,頭頂烏紗,烏紗帽上的兩根飄帶拂動著,系著黑金色花紋的腰帶,腰帶上掛著一只毛筆。
看這裝束,孟一伶忽然想起了生前曾聽說過的,手持一只勾魂筆,懷揣一本生死簿的判官大人。只是這白面書生的模樣和傳說中的鬢發(fā)蓬松,胡須飛舞相去甚遠(yuǎn)。不過那些畢竟是傳說,這事情吧,約么著也沒人可以證實。
判官大人沒有開口,淡淡地看著那團(tuán)被暗紅色霧氣籠罩著的往生簿,須臾之間,他伸手揮了揮衣袖,那霧氣便攜著往生簿向他飛去。
他盯著那往生簿看了良久,本波瀾不驚的眼神看完之后也帶上了些許的憐憫,默了片刻。
緊接著,一道金光閃過,孟一伶手中出現(xiàn)了一個黃色的玉牌,她用力地捏了捏那玉,指尖有些微涼。
判官大人開口道:“此牌名喚蒼黃玉,憑此牌,可在冥府逗留,一切皆看功德?!?p> “你可以離開了?!边@么說罷,他再次頓了頓,加了一句,“莫辜負(fù)。“
孟一伶趕忙點頭謝過,還未細(xì)細(xì)品味那話。再一抬頭,判官大人已然不見,黑漆漆的屋子也消失了,只留下一道和來時一樣的門。
她有些恍惚地走了出去,心中大致明了,剛剛自己應(yīng)是在畜生道的邊緣走了一遭。先前被拖出去那人便是個紅色的玉牌,心中多少有些慶幸。
離開暫居亭后,她手持蒼黃玉,在黑斗篷的引導(dǎo)下,徑直走向了對應(yīng)的區(qū)域。
那里站著和她一樣的人,等到人聚集的多了起來的時候,來了一個鬼兵。
和其他的鬼兵不大一樣的是,他斗篷上底端有黑色的紋路,沒有像其他的那樣把臉都蒙起來。依舊是面無表情,這地府的人,想來都不愛笑。
那鬼兵走到每個人面前,檢查他們的牌子,檢查無誤后就把那牌子縮小了一圈還給了她。她手握著那縮小的牌子,忽地眼前一黑,一陣眩暈感傳來,再睜開眼時已不再之前那里了。
她有些迷茫地看過去,面前是一群和她一樣有些迷茫的人。
之前的地府大廳已然不見,這里是一片空地,來來往往的人群不在少數(shù),只是寂靜得可怕。
市集兩旁,坐著乞討的小乞兒,衣衫襤褸。也不似人間那般拉扯行人,只靜靜地坐在那里。
孟一伶繼續(xù)向遠(yuǎn)處看去,天是黑漆漆的,所有的房子也是墨色一般,隱在了墨色之下。偶有幽幽的黃光在搖曳,隱約可以分辨出房子的輪廓。除此之外,一切皆是墨色,天地在墨色之下融為一體,全然無法分辨。
小半刻后,有人走向了他們,和其他的人不一樣,這個人看上去很是熱情。
“需要引你們?nèi)サ怯泦??五百功德值一位?!?p> “什么是功德值?”人群里有人好奇地問道。
“就是冥幣,人間的人給你們燒的就是。你們手上的蒼黃玉里就有功德值的,這里的功德值不值錢,同意就和我一起走罷?!蹦侨酥噶酥覆贿h(yuǎn)處的那群小乞兒,接著道,“不登記的話在這里就只能像他們一樣了?!?p> 他言辭懇切,落在孟一伶耳中,卻偏偏聽出來一些誘導(dǎo)之感。人間這么多年,她最不信的便是沒來由的好意,但世人大多和自己不同,她自嘲地笑了笑。
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人群里便一陣騷動。半晌后,除了孟一伶以外的所有人都跟著那人走了。那人見她不肯走的樣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沒再開口。
眼見人群都走光了,她還在那里站著。
不遠(yuǎn)處一個小乞兒見她這副模樣走了過來,掃了一眼她的臉,一副嘲諷的模樣。“你不跟他們走嗎?登記不上就只能沿街乞討了,你這臉擱冥府,可是一文不值的?!?p> 小乞兒約么著也就十歲左右,只是這語氣就有些故作老成了。
孟一伶盯著他稚嫩的臉,點點頭,面上很是淡然:“嗯,那以后就請前輩指教了?!?p> 小乞兒一愣,倒是從未見過接受乞討如此順?biāo)?,且這么迅速地就稱自己這小屁孩為前輩的人。霎時間,他幼小的虛榮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扯了扯嘴角,沒有否認(rèn)她的話,冷哼了一聲。揚(yáng)起下巴,斜著眼看著孟一伶:“算你運氣好,小爺我今天心情好,我送你去吧?!?p> 小乞兒身長剛過她的腰,這副模樣在她眼中倒顯得有趣。不過,她沒有多說,有人愿意帶路,她也樂得清閑。
如此,便默不作聲地跟在小乞兒身邊,小乞兒是個話嘮,一路上替她介紹了這冥府,這一路下來也了解到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