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昕回來以后就去了一趟秦嵐的宿舍,他從眼鏡那里得知自己失蹤時秦嵐一直到處找尋自己,為了不讓老師著急,穆昕出來后第一個就去向秦老師報到。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的學(xué)生讓秦嵐驚喜不已,連他滿臉的傷痕都來不及詢問秦嵐就給了穆昕一個熱情的擁抱。滿臉通紅的穆昕從秦嵐那里回來以后好幾天都沒有再去老師那里了,每次上課兩人也是互相避開目光,似乎秦嵐也意識到那個擁抱有些不妥,即使對方是個孩子但異性之間還是需要保持足夠的距離。
夏小可的事情讓穆昕犯了愁,他明白自己不能一直收留女孩,兩個未成年的異性孩子生活在一起難免會發(fā)生什么“意外”。他也不能直接勸說夏小可回家,那里的人給她的傷害還沒有平息,最后穆昕想到了秦老師,如果秦嵐能夠幫助夏小可,不管是讓她與家人和解還是收留女孩一陣子,都可以讓女孩和他擺脫目前的困境。于是在穆昕的勸說下夏小可同意兩人去找老師幫忙。
秦嵐看到門前站著的兩名孩子十分驚訝,一時間她想不出有什么事情會讓這兩名孩子一起來找她。等穆昕把事情的原委告訴秦嵐之后她才明白了,秦嵐為夏小可的家庭感到不幸,她也是一名女性深知在一些家庭當(dāng)中女性的不易。她很幸運地出生在一個先進而開明的家庭,雖然早年母親的去世帶給秦嵐不小的傷害,但父兄對她的關(guān)愛彌補了母親的空缺,這份關(guān)愛讓秦嵐成功靠上了大學(xué),成為了一名自己夢寐以求的職業(yè)教師。秦嵐看著兩眼通紅的夏小可,這名古靈精怪的女孩在班級里一直是樂哈哈的存在,沒有人注意到在她那張純潔的笑臉背后還有著這樣的辛苦遭遇。
“跟老師來。”秦嵐打定了主意便牽著夏小可的手向她家中走去。一路上秦嵐問了不少關(guān)于夏小可家庭的事情,夏小可起初只是躲閃著不太愿意回答,隨著老師溫和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攻入女孩的心房,夏小可開始把對家里人的情緒和不滿一一道出。父親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者,從小就沒有給夏小可好眼色,聽外婆告訴夏小可,在她出生那一天,父親在產(chǎn)房聽到護士說是一名女孩便直接扔掉了手中的香煙走了,一連幾天沒有回家。母親在夏小可的記憶中起初是維護她的,但是經(jīng)歷了漫長的被指責(zé)和辱罵的時間后,母親好像喪失了最后一點母性。特別是父親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一個準生證明,并成功生下弟弟之后,父母的眼光再也沒有落在夏小可身上。爺爺和奶奶也一樣如此,正是有那樣一個重那輕女的婆婆才導(dǎo)致母親對夏小可的視而不見,唯一能夠給小可一點安慰的只有外婆。說到外婆夏小可的眼淚就止不住了,那個七十多歲的干枯老婆婆經(jīng)常步行十幾公里從鄉(xiāng)下走到淮城只為了看望一下她的外孫女,而這名唯一疼愛她的老婆婆在去年冬天永遠的離開了她。
秦嵐停下腳步給夏小可擦了擦淚水,不知不覺她們已經(jīng)來到了夏小可家的樓下。夏小可的父親在煤場上班,住的是煤場的員工宿舍樓,盡管是比較簡陋的集體宿舍樓,可這樓上樓下在當(dāng)時就是城市人和農(nóng)村的區(qū)別,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的小市民心理讓很多人有一種同普通人不一樣的錯覺。夏小可的父母也不例外,開門的是夏小可的媽媽,她看到一張陌生的、年輕漂亮的臉,那張臉的主人自稱是他們孩子的老師,接著她從老師的身后看到了神色復(fù)雜的夏小可,怒氣頓時就涌了上來。夏小可的媽媽根本沒有管秦嵐在說些什么,直接擼起袖子沖上去就揪著女兒的耳朵,驚得夏小可大聲尖叫。秦嵐一把護住女孩喝止道:“你在做什么!”。夏小可的媽媽罵道:“我教訓(xùn)自己的女兒關(guān)你什么事,也不看看你那倒霉的狐貍精樣子,哪涼快哪呆著去?!?。秦嵐不是沒有見識過這樣脾氣兇悍的父母,可是她沒有想到這個有著乖巧女兒的家庭主婦如此不講道理。門內(nèi)傳來男人的聲音:“在門口吵什么?”。秦嵐抱著一絲希望,但愿男主人不要像這個女人一樣不講道理。
夏小可的媽媽聽到丈夫的喝訴,下意識地松開了秦嵐的衣服,站在一旁搓著手道:“有人到咱們家惹事,你也不出來看看?!?。男人從門里晃悠出來,秦嵐上去解釋道:“我是夏小可學(xué)校的老師......”。還沒有來得及說完,男人一把推過秦嵐嘴里罵道:“什么玩意就跑到我們家門口胡鬧,管你是什么東西,人你帶回來了,我知道了,趕緊滾蛋。”。說著就要拉過夏小可,秦嵐被他一掌差點退到墻上,她大聲喝道:“你們再這樣我就報警了!”。男人聽到她的話停了下來好奇地打量著秦嵐,他的小眼睛里放著光:“你的意思是我們教訓(xùn)自己的女兒還要獲得你的允許?”。秦嵐摟著夏小可道:“你們無辜責(zé)打小孩我就能管!”。男人見秦嵐不依不饒便上前一把揪住秦嵐的衣領(lǐng),一巴掌打在老師的臉上,還順手在秦嵐胸前捏了一把,秦嵐和夏小可同時尖叫著向后退去。
男人不慌不忙地對出來看熱鬧的鄰居們說道:“這個女人把我們家女兒拐走,騙她向我們要錢,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吃里扒外居然還敢回來?”。就在這時樓下一聲喝訴讓男人停下了伸向兩名女子的手,老所長帶著一名年輕的警察從樓下走了上來。男人的臉上立馬堆滿了笑容,訕訕地從懷里掏出一包煙想散出去:“周所長,讓您笑話了,教育小孩子呢?!?。老所長沒有理會他,走到秦嵐面前問道:“秦老師,沒事吧?!?。秦嵐驚魂未定地點了點頭,夏小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老所長對圍觀的鄰居們說道:“大家都別看了,該回去的回去,該忙活的去忙活?!薄@纤L一向為人秉正,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都受過他的照顧,在整個城東這一片老所長的話非常有分量。
待鄰居們都離開后老所長對站在一旁的男人說道:“怎么,都不請我們到家里坐坐?那我們?nèi)ニ镎劙?。”。男人立馬彎下了腰道:“怎么會怎么會,里面請?!薄@纤L走在前頭,年輕警察護著秦嵐和還在哭泣的夏小可。老所長轉(zhuǎn)過臉對男人說道:“老夏啊,我們認識有不少年了吧,你老夏是個什么樣的人我還是比較清楚的,基本上不在外面惹是生非?!?。男人點著頭贊同著,老所長話鋒一轉(zhuǎn)道:“不過這家里這事情不是我說你啊,你這做的不地道?!薄D腥艘宦犨B忙解釋道:“老所長你誤會了,別停那女的胡說,我們家里對小可好著呢?!?。“什么那女人?”老所長眼睛一瞪:“那是學(xué)校的秦老師,人家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大學(xué)生!”。男人連忙向秦嵐賠了個不是,站在他身邊的夏小可媽媽插嘴道:“就算是老師也沒有權(quán)利管我們的家事吧,夏小可在家里有什么事情能輪得到她管?”。老所長看了看這個惡婦心里滿是惡心,但他嘴上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淡淡地道:“不光秦老師能管,我們警察也能管,你們家怎么想的我不管,那年你們想再要個孩子,盡管按照規(guī)定是不允許的,你們托人弄來了殘疾證明生了二寶,作為你們的街坊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作為所長我可是失了職的?,F(xiàn)在你們二寶也有了,這女兒就不想要了,這恐怕不太妥當(dāng),你們要知道虐待兒童和棄養(yǎng)都是重罪!”。
男人趁著老所長停下的空檔連忙說道:“我們改我們改。老所長、秦老師,我們一定改,你們就放下心吧?!薄G乩蠋熤钢男】烧f道:“看這孩子的衣服,比沒有父母的孩子還要破舊,這衣服都快洗碎了。夏小可是我們班上唯一一個整天只穿校服的女孩,你們看看?!?。說完秦嵐拉了拉夏小可的手袖,她這么一拉夏小可纖細的手臂露了出來,上面還有兩道烏黑的印子,分明是在家里被父母體罰留下的痕跡。夏小可一把扯回衣袖蓋住傷痕道:“我不回家,打死我也不回家?!薄D腥艘宦犛挚刂撇蛔×耍骸澳氵€反了天?再胡鬧要你好看?!?。老所長的眼神犀利如電,一眼就看到了女孩手臂上的傷痕,他嘆了口氣道:“老夏啊,這孩子我們得帶走?;仡^會有婦聯(lián)的同志找你談話,你要跟他們好好談,千萬別再惹事了,再惹事我們還要多跑一趟,這事情要是再鬧大了你當(dāng)年生二寶的事情說不定就鬧到計生委那里去了。”。說罷老所長大手一揮,年輕警察帶著秦嵐和夏小可就離開了,男人站姿客廳眼巴巴地看著他們離開嘴巴動了動卻什么也沒說出來。夏小可媽媽在旁邊聒噪道:“你就這么看著他們把人帶走了?這要是傳出去了叫我們怎么做人啊。”。男人一巴掌甩在老婆臉上,“你懂什么?”男人的臉頰微微抽動:“那是老所長!他為夏小可出頭,我能怎么辦?人家從來都是按照法規(guī)辦事,你想去哪兒鬧?”。男人嘆了口氣:“算了,就當(dāng)沒有養(yǎng)過那個賠錢貨。站在這兒干嘛?還不去煮飯?”。
這邊秦嵐下了樓就看到穆昕站在樓底下,果然老所長是他喊過來的。眾人一邊往回走一邊商量著今后夏小可的去留,夏小可跟在他們后面神色凄然,穆昕看見了走上去拉著她的手。女孩的手纖細而冰冷,穆昕輕輕地捏了一下,夏小可轉(zhuǎn)過頭看了他一眼,只見穆昕笑著說道:“別擔(dān)心,這不還有我們嘛,有我們在誰能欺負你,有我們在夏小可還是那個嘻嘻哈哈的夏小可?!薄G貚垢胶偷溃骸靶】删透易∷奚岚?,我那空間挺大的,也叫你嘗嘗老師的手藝?!?。穆昕和秦嵐兩人一言一語地很快便打動了女孩,夏小可心中暫時忘記了家人帶來的傷痛,心里浮現(xiàn)出對新生活的向往。
眾人散開后,秦嵐先回去給夏小可買一些生活用品,穆昕則帶上夏小可回家把昨天女孩留在他家的書包拿上,剛出門就遇到了晚歸的杜建軍,被大哥按在地上一頓教育。穆昕摸著被揍得發(fā)麻的屁股說道:“情況就是這樣。大哥你上來也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杜建軍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在杜嬸嚴厲的眼光下拍拍穆昕的肩膀:“男子漢,挨一頓也沒什么。”。杜嬸白了他一眼:“穆昕上去給你哥兩下子,讓他也沒什么。你要是下不去手,我來用鐵刷子試一試?!?。杜建軍聽到老娘要拿出已經(jīng)封塵多年的老活計,壯碩的肩膀不禁抖了抖,他連忙擺手道:“算了算了,還是穆昕給我來兩下吧。”。眾人被他的行為逗樂了。正當(dāng)大家聊得開心的時候,夏小可身后傳來一個童稚的聲音:“爸爸回來了啊。”。夏小可轉(zhuǎn)身一看,這一眼便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