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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當海盜很緊張

第十三章 陰謀

第一次當海盜很緊張 濁酒當歌 3215 2020-04-23 21:12:09

  倭亂過后的一夜,無人能眠。

  遁去的倭寇留下滿目瘡痍,城中心通事館冒起的大火一直到子夜時分才被撲滅,其他各處的火頭也余焰燎空,靖海商行擔心有倭人暗藏城內(nèi)發(fā)動第二輪搶掠,一直緊閉了門不敢外出救火,畢竟前年的那一次倭亂,倭寇們就鬧過這么一出。

  佯作離去,半夜時殺個回馬槍。

  商行里所有的人都枕戈待旦,倉庫備齊了水桶水龍,院子中間的水井邊有人專門候著,所有的水缸都蓄滿了水,能廝殺的壯丁們都拿著兵器棍棒,各處大門圍墻也有人守衛(wèi),黑暗中的火把無數(shù),把角落里都照得透亮,就連女人們也操起了剪刀搟面棒。

  聶塵和鄭氏兄弟跟著翁掌柜守在大門口,寸步不離,期間見過淚痕未試的荷葉來過一次,低低的向她爹說了什么。

  因為拿了別人東西不想還,聶塵和鄭一官躲躲閃閃,又想起荷葉殺倭人時的果斷,聶塵極為慶幸自己爬在墻頭上跟她相遇時手里沒有圓筒和刀子。

  漫漫長夜在無盡的忐忑和緊張中度過,令所有人都感到欣慰的是,城里示警的銅鑼再沒響起,預示著這一次的倭亂,活下來的人都平安度過了。

  到了天亮時分的卯時初刻,有操著佛郎機話的昆侖奴拍門,跟應門的黃程嘰里呱啦一陣比劃,兩人雞鴨同籠說了半天,最后終于從昆侖奴一直指著大炮臺方向的手勢里,明白了大致的意思。

  “腫毒,腫毒!煎面,剪面!”

  昆侖奴就會這一句漢語,重復重復再重復。

  黃程擦擦額頭的汗,給了黑奴一個葡萄牙銅幣,打發(fā)了他。

  “他說什么了?”旁邊的翁掌柜困惑的問道,他聽著昆侖奴說話都費勁,頗能體會黃程與之對話的辛苦。

  “大概是要我去大炮臺,跟總督見面?!秉S程摸著下巴凝神思索:“新總督來了?”

  翁掌柜把黑奴的漢話揣摩了半天,終于明白過來,展眉道:“應該是,倭人挑這時候鬧事,是給新總督一個下馬威呀。”

  黃程望向東方,澳門半島呈半圓形,北面與香山縣接壤,西邊靠內(nèi)港,東邊臨珠江口,南接外海,大炮臺就建在東邊的制高點松山之上,將碼頭和珠江出??诙技{入了大炮射程以內(nèi)。

  “下馬威?恐怕還不止啊?!彼麘n慮的望著東面初生的旭日說道:“葡萄牙佛郎機人離不開倭人,前年鬧得那么也沒見把倭人怎樣,倭人在澳門日子過得滋潤,根本沒有鬧事的理由,如今又殺人又防火的,恐怕沒有那么簡單?!?p>  “東家的意思是……”翁掌柜的眉頭鎖了起來,沉思片刻,猛然驚覺起來:“難道又有人在背后做鬼?”

  “難說……”黃程背著手重重的呼了口濁氣:“前年倭亂,明面上是倭人亂法,背后其實有大商行利益糾葛,都把倭人推到前邊當卒子使喚,倭人見利忘義,只要有錢什么事都敢做。我們這些規(guī)模不大的,倒是夾在中間不好辦啊?!?p>  “逢神燒香,逢鬼燒紙。”翁掌柜沉聲道:“靖海商行這么些年也沒別人吃掉,東家不必想太多,紅毛鬼總督請東家過去,必然是有事相商,過去談一談,說不定就清楚了?!?p>  “你說得不錯,去一趟就知道了?!秉S程道,卻為難起來:“只是沒有通事可翻譯了?!?p>  “大炮臺里紅毛鬼有通事?!?p>  “那些都是倭人?!秉S程冷笑一聲:“倭寇的話,經(jīng)過今晚,我可半個字都不敢信了?!?p>  翁掌柜也沒有辦法,掂著胡須猶豫道:“可這時候哪里能找到可靠的通事呢?”

  “東家,我可以試試!”

  聶塵挺胸站出來,大義凜然的道:“我懂佛郎機話?!?p>  “你?”

  黃程和翁掌柜都驚疑的看著他,上下打量一番尤為不信:“你會佛郎機話?從哪里學的?南安不靠海,你怎么會的?”

  鄭一官搶上去作證:“舅父,聶塵懂佛郎機話,我們在海上被紅毛鬼救下,正是靠他和紅毛鬼說話順利到的澳門,此事我親眼所見,絕無虛假!”

  聶塵拱手道:“我父親乃舉人,家中曾聘請西席教授,這位西席恰好乃游學秀才,去過南洋諸國,通曉各國佛郎機話,我跟著他讀了一年書,故而學了一些?!?p>  “哦?”黃程笑了起來,拍手大喜:“若果然如此,可幫了大忙了,來來來,說兩句我聽聽?!?p>  聶塵搖頭晃腦,說了幾句,黃程聽得喜出望外,不住的道:“像像像,就是這個味兒,走,你們?nèi)齻€都跟著我,一起去大炮臺,若是順利,呵呵,你就……你叫啥來著?”

  “在下聶塵?!?p>  “聶塵吶,你就是我的親隨了,今后跟著我,事不宜遲,不能讓總督等久了,我們這就出發(fā)!”

  黃程囑咐翁掌柜守著商行,又調(diào)了五六個伙計跟著自己,連同鄭氏兄弟和聶塵一共十來個人,帶了武器,開了大門,坐著馬車向大炮臺的方向奔去。

  朝霞漫天,彩云當空,天氣很好,海風從南面吹來,帶來絲絲暖意,旭日下的山嶺間晨霧茫茫,南國風景一如既往的迷人。

  只是街上的場景,卻跟昨天夕陽下的繁華大相庭徑,只見滿街的店鋪一付慘淡模樣,沒人開張,石板路上不時有斑斑血跡,號哭的婦人守著死去的男人,尸體放在道旁,被燒毀的房屋一片片的只剩下了木樁,好在澳門房屋為防臺風,多是石頭建筑,木質(zhì)的不多,大火沒有蔓延開來,如果換做尋常內(nèi)陸城池,只怕整座城都不保了。

  經(jīng)過城中心的通事館時,黃程停頓了一下,這里是澳門中心地帶,不少商行都設有鋪面,靖海商行也有一個,此刻鋪子大門被砸壞,里頭亂七八糟,有昆侖奴抬出的死者就擺在門口,蓋著白布。

  死的是兩個通事,黃程陰著臉查看了一下,又過去瞅了一眼化為白地的通事館,留下兩個伙計處理后事,繼續(xù)往城外走。

  出城沿著大路走不到一刻鐘,大炮臺雄偉的身姿就映入了眼簾。

  松山其實不高,但貴在地形,這里臨??可?,恰好扼守咽喉,環(huán)伺整個澳門半島,鐵炮可以毫無顧忌的射擊海上任何方位,不留死角。

  葡萄牙人的炮臺建在山頂,一條彎彎曲曲的寬闊石板路一直通到炮臺里面,炮臺呈圓形,有歐洲城堡風格,幾道關閘鎖山,要想攻上去很不容易。

  有黑人士兵把守著關閘,認真的驗明黃程的身份之后,才放眾人過去。

  聶塵注意到,黃程的身份是用一張紙來表明的,上頭用葡語和漢語注明了姓名特征,蓋有香山縣的大印和葡萄牙火漆印,大概是通關憑證。

  如此這般連過了三道關卡,才上到炮臺頂端,圓形的炮臺上頭巨石砌就,一溜的在垛口上排了五六門巨炮,正對海面,炮身粗大厚重,銅制炮身,泛著幽幽暗紅色的光澤,即使隔得遠遠的望一眼都能感受到炮的威猛。

  “這炮起碼重幾千斤吧?!甭檳m估量著巨炮的重量,設想大炮射程:“不知道能打出去多遠?”

  但黃程沒有給他多余的觀察時間,他迫不及待的在引路葡萄牙士兵的帶領下,徑直走向了建在炮臺一側(cè)的城堡里。

  說是城堡,其實小得可憐,三層尖頂,里面的廳堂不過靖海商行的五開間鋪面大小,守門的士兵解除了眾人的武裝后,本只讓黃程進去,但聶塵用葡語解釋自己是翻譯后,才跟著進去了。

  聽到聶塵和白人士兵嘰里呱啦,黃程這才徹底的將一顆心落了腔子。

  廳堂長方形,條石嵌就,談不上精致美觀,給聶塵的感覺,這就是一個工事。

  里面居中擺著一把歐式靠背椅,兩側(cè)隔著一張長條桌各放一條長凳,屋里有五六個人坐著。

  四面窗戶開著,能看到外面的碼頭大海。

  靠背椅上的是個金發(fā)白人,健碩強橫,一臉絡腮胡子亂蓬蓬的,藍眼珠配著紅血絲,一看就沒睡好,連身上的紅黑色軍服也鄒巴巴的。

  長桌右側(cè),坐著兩人,一人月帶頭對襟和服,個頭很矮身子卻極粗壯,如一個低低的茶壺;另一人則是穿的明朝圓領長袍,肥碩的大肚子格外顯眼。

  兩人身后站著四個人,兩個倭人兩個漢人,都是護衛(wèi)打扮。

  這些人聽見門響,一起向門口望了過來。

  胖子長袍人立刻笑道:“喲,黃老板,沒想到來得最快的是你啊,原以為那些昆侖奴不通漢話,要請你們這些澳門商行的大人物過來起碼要中午時分,你卻來得如此的快,真是令人意外,黃老板果然是精明之人吶?!?p>  他一笑,身邊的矮個倭人也跟著笑,滿臉橫肉一抖一抖,格外猥瑣。

  “我看未必,聽說昨晚靖海商行也遭了亂,怎樣?損失很大吧?如果早聽鄙人的,花點銀子派我的武士過去護衛(wèi),又怎么會出這種事呢?旁人都說黃老板精明,我看是吝嗇!”倭人說話的時候,咧開的大嘴少了一顆門牙,鑲著塊金子,亮閃閃的很耀目。

  這兩人說話一張一合,陰陽怪氣令人不快。

  黃程冷哼一聲,未加理睬,先朝靠背椅上的金發(fā)白人拱手施禮。

  白人疲憊的朝他點點頭,伸手示意,道:“請坐。”

  這話是漢語,雖然生硬但能聽懂。

  黃程道謝,坐在長桌左邊,聶塵站在他身后,眼神不住的飄向金發(fā)白人,心中又驚又喜。

  這個白人總督,竟然是從海盜船上把自己救出來的若奧.佩德羅。

  熟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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