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竟然是他

　　第二天一大早，沐沐便被一陣刺耳的雞叫聲吵醒，“我去！才六點！”

　　看到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沐沐差點沒氣暈過去，“我的小鮮肉！我的校草！正在曖昧中還沒確定戀愛關(guān)系就醒了！氣死我了！”

　　今天是元旦的第一天，街上肯定人山人海，但虞沐沐今天可沒心思逛街，因為她有一個重要任務——相親。

　　這次是媽媽同事鄧阿姨介紹的，想來媽媽作為中學教師，同事的孩子們基本也都成家立業(yè)了，自己真有點兒給媽媽丟臉，讓她淪為異類，心里愧疚感滿滿，但媽媽從來不會催婚，支持理解沐沐的一切決定，這讓沐沐十分感動。

　　鄧阿姨纏著媽媽說了一次又一次，強烈要求安排沐沐相親，媽媽才無奈地在沐沐面前提了一嘴，沐沐顧及媽媽的面子，爽快地答應了。

　　“就算是鄧阿姨介紹的，比以往外婆大姨媽介紹的應該要強點，但任何男人對我來說，不過是像看一顆白菜那樣沒感覺，去應付蹭頓飯吃也不錯，反正元旦也沒人約。”

　　虞沐沐洗漱完畢，穿上平時常穿的衣服——大方休閑運動款，也不化妝，扎好馬尾，便出門了。

　　雖然30歲了，但跟同齡人比，虞沐沐著實更像25歲，皮膚白皙柔嫩，眼睛大大，眉毛又黑又濃，從來不化妝不打扮，衣服沒有一件緊身的，怎么舒服怎么來。

　　也許沒有同齡人生了孩子的操勞，沒有情感糾葛的折磨，沒有人際交往的淬煉，虞沐沐心智還是一個孩子，稱為中年少女最合適不過。

　　雖然長相不錯，但一副厚厚的近視眼鏡，加上胖胖的身材，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木訥的性格，把虞沐沐的美全部掩蓋了。

　　她自認為自己就是丑女，中學班上幾個男生也這么罵過她，而李合子那瘦弱的身子，愛笑的臉無疑是男同學們最喜歡的，沐沐一直都是合子身邊的綠葉，毫不起眼。

　　步行二十分鐘，來到家附近的一處商業(yè)中心，約會地點在商城五樓的一家西餐廳，這家西餐廳沐沐來過幾次，最愛里面的芝士焗扇貝和韓式泡菜鍋，這下可以大飽口福了，沐沐吞了吞口水。

　　進入餐廳大門，服務員立馬圍了上來。

　　“女士，您好，請問您有預訂嗎？”

　　“78號桌?！?p>　　“好的，請跟我來?！?p>　　沐沐穿著運動鞋，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座無虛席的餐廳環(huán)境，看看自助飲料水果那里排隊人多不多，還剩多少。

　　“女士，78號桌到了?！?p>　　“謝謝?！?p>　　話音未落，一個男人的臉轉(zhuǎn)了過來，沐沐心臟像被擊中一樣，“是他！那個惡魔！”

　　記憶被拉回到十四年前的秋天。

　　2006年，沐沐以中考全校第二的成績踏入高中校園，新的班級，陌生的環(huán)境，這一切都是讓沐沐無比緊張的。

　　高中學校是全國有名的重點高中，二十四個班，每個班級都是男女比例嚴重失調(diào)，沐沐所在的高一十九班就有55個男生，女生卻只有19個。

　　開學第一天，虞沐沐便發(fā)現(xiàn)了班上有兩個初中同校的男生，雖不是一個班級，卻眼熟，想必全校第二的名聲早就在初中同校學生里傳開了。

　　其實，虞沐沐初中成績并沒有那么好，在年級也是幾十名的樣子，遠沒有前十名的大神那么光彩奪目，中考超常發(fā)揮才讓她有了從來沒有過的成為別人口中的話題的經(jīng)歷。

　　虞沐沐很怕，怕自己原形畢露，在高中成績沒有那么優(yōu)秀，讓初中同校男生看笑話，全校第二不過如此嘛。

　　高中班上還有一位老熟人，小學同學吳競。

　　沐沐小學成績在班上一直都是最好的，到了初中就遠不如小學了，現(xiàn)在到了高中，又怕成績不好讓夏競瞧不起，畢竟初中沐沐最大的短板就是物理，初三到媽媽的同事——一個資深物理老師，那里補課了一個學期，中考物理考了個正常分數(shù)才有了全校第二的好成績。

　　還記得初中開學第一天，沐沐一頭短發(fā)，穿著夏裝，身上的肥肉都暴露在空氣中，和李合子一起踏入班級教室，耳邊便傳來男生們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女的是誰啊，這么胖?！?p>　　“好胖啊，嚇著我了。”

　　虞沐沐的心頓時被刺痛了，小學四年級的一個轉(zhuǎn)校男生就曾因為她胖天天罵她，另一個男生天天踢她凳子，這些在初中又要重演嗎？

　　果不其然，初中男生確實經(jīng)常嘲笑她胖，但是她已經(jīng)習以為常，更主要的是她用她的成績堵住了那些男生的嘴。

　　初中虞沐沐在外校讀書，因她媽媽是該校語文老師的緣故，沐沐并沒有選擇重點初中，初中班上同學大多家里條件都一般，人比較淳樸，雖然他們嘲笑沐沐胖，卻也沒太過分。

　　高中，全國聞名的百年老校，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考進來，但沒考上也沒關(guān)系，可以花錢買，離分數(shù)線差10分6000元，無數(shù)家里有錢的紈绔子弟，甚至外省的有錢少爺都花錢買進了這所名校。

　　高一軍訓的時候，午間休息，虞沐沐一個人站在墻角，對面幾個同班男生撩撥地喊她“喂，小包子”。

　　是啊，虞沐沐158的身高，高中時又黑又胖，一頭短發(fā)，穿著軍裝，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狗尾巴草，也是最“起眼”跟別的女生不一樣的異類——胖子。

　　性格老實、內(nèi)向，初中三年和男生說過的話屈指可數(shù)，但好在有李合子這個熟人，帶著她和大家一起玩，才能避免不善結(jié)交新朋友的尷尬，讓沐沐初中也有幾個和合子的共同好友，不至于那么孤單。

　　初中還能靠著媽媽的關(guān)系和合子進一個班，高中呢，還是和合子分開了。

　　沐沐每天看著合子身邊成群結(jié)隊地從她們班門前經(jīng)過，只是微笑地和她揮手打了打招呼，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合子有了新朋友，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凈了吧，她從來都沒有來我班級找過我，因為她根本不需要我了?！?p>　　高一班上的男生分成兩派，一派是下面鄉(xiāng)鎮(zhèn)考進這所百年老校的家庭條件不好的淳樸派，一派是城里的和外省的花錢買進來的成天討論美女校園八卦上課講小話的紈绔子弟。

　　沐沐每日都聽見前桌的余志和張雄討論同年級的美女，其中就有李合子的名字。

　　其實論長相，李合子只是還可以，并不如虞沐沐的五官好看，但是耐不住人家身材好，性格好，和男生打成一片，這樣的人當然屬于受歡迎的美女派了。

　　高一上學期開學不久，班上便來了師范大學的幾個實習老師，有一次實習老師上完英語課，跟大家談心。

　　“你們班同學的名字我都都能記下來啊，你們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說?！?p>　　“老師，我不信，那個人叫什么名字？”

　　“哪個？”

　　“那個坐在第二排，紫色衣服的那個。”

　　“虞沐沐?！?p>　　虞沐沐在聽到陳陽描述自己時，心里就已經(jīng)很心慌了，她不知道陳陽為什么會cue自己，一個膽小內(nèi)向的人是最不想在公眾場合引起關(guān)注的，還是這樣的方式，是因為虞沐沐在班里毫無存在感，所以要成為考驗剛來的實習老師記憶力的工具嗎？

　　虞沐沐心中又失落了幾分，自己在這個班級兩個月，每天獨來獨往，下了早自習一個人去食堂買包子，還要面對同班男生時不時的嘲笑，成績也一般，確實是存在感極低。

　　自此以后，陳陽，那個一米九的大高個，那個最調(diào)皮的坐最后一排的男生，有事無事就cue虞沐沐，在吳競招募主持搭檔時，高聲吶喊“虞沐沐”，引起全班哄笑。

　　大家知道吳競和虞沐沐是小學同學，陳陽開他們的玩笑自然是同學們愛看的八卦，且主角竟然是虞沐沐這個丑女，哄笑中更有一絲輕蔑。

　　雖然從小到大被人嘲笑身材，但陳陽，還是第一個次次在全班同學面前，大張旗鼓地嘲笑虞沐沐的人，無論是高聲和自己喜歡的女生談論著“你要是像虞沐沐那么胖就完了”，還是在班上把虞沐沐和一個又一個男生配對，取笑他們，然后再讓全班哄堂大笑，都像一根根刺扎進了虞沐沐的心。

　　她內(nèi)向，不會反抗，不會高聲說話，說話聲音像蚊子叫，也不會和男生打交道，這一切的欺辱，都化為了幾個月里無數(shù)次的課堂偷偷落淚。

　　心里一遍遍地幻想著報復陳陽的場景，幻想著自己能夠在班里眾人面前大聲講話，大聲反抗，對他放狠話。

　　所有的噩夢，都在高二虞沐沐轉(zhuǎn)文科之后結(jié)束了，文科班上60個女生，男生只有14個，這讓沐沐很有安全感，和女生打交道讓沐沐覺得踏實。

　　一幕幕過去的碎片在腦海中飄過。

　　“你是鄧阿姨介紹來的嗎？你好，我叫陳陽?！?p>　　突然思緒被拉回到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上。

　　盡管十幾年過去了，虞沐沐還是能一眼認出眼前的這個人，這個如噩夢一般糾纏了她整整一年，讓她幾次想轉(zhuǎn)學的惡魔。

　　“你是……虞沐沐？”心里咯噔一下，到底還是被認出來了。

　　“你留了長發(fā)，我都認不出了，不過你還是沒變啊，戴個眼鏡穿著運動衣。”

　　“是我，很失望吧，看來今天這頓飯你不用請了?！?p>　　“別呀，來都來了，你走了我怎么和鄧阿姨交代？”

　　虞沐沐想起鄧阿姨整天對著媽媽叨叨的樣子，極不情愿地坐下來了。

　　十幾年過去了，曾經(jīng)的傷疤一旦重新揭開，還是那么火辣辣的疼痛。

　　“沒想到啊，你也單著呢？”陳陽歪嘴笑了一下。

　　“這有什么沒想到的，你不是一直說我是丑女嗎，丑女單身很奇怪嗎？倒是你單著我一點都不奇怪。”虞沐沐面無表情地望著陳陽。

　　一字一頓道，“一個只會欺負女生、嘲笑女生，人品差的人，就算有了對象，也會被別人看清本質(zhì)然后離開吧?！?p>　　說完，虞沐沐如釋重負，像完成什么多年的心愿一樣，利索地轉(zhuǎn)身離開了78號桌，毫無留戀地走出餐廳，留下一臉懵的陳陽。

　　當年，以為默默忍受就能讓陳陽失去樂趣，不再招惹她，誰知她錯了，那個惡魔更加肆無忌憚，每天招惹她、諷刺她就是他最大的樂趣。

　　今天，雖不是像幻想中的那樣把水杯里的水往他臉上潑，或者是當做不認識扭頭就走放他鴿子，到底也是說出了這么多年壓在心底對他的不滿、控訴，心中多了幾絲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