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夏夜，漆黑濃烈。
徐晨捧著一束梔子花，放置在病床頭的矮柜上，寂靜濃香，強烈無聲。
他忽然看見墻壁白色瓷磚上的裂縫，他記得這里原先是沒有裂縫的。
裂縫淺淺的，從中間往四方裂開，像一張未完工的蜘蛛網(wǎng)。
徐晨握起拳頭，放在裂縫中心比劃了一下，忽然奪門而出。
護士站的護士們看著急匆匆跑來的人，擔(dān)憂道：“先生，請問有什么事嗎？”
徐晨問：“請問今天下午的時候，有沒有去過六樓十七號床所在的病房？”
半晌沒人回應(yīng)，他又多問了一遍。
人群中小心翼翼地擠出一個嬌小可愛的小護士，像個小學(xué)生回答問題一樣舉起手。
她弱弱道：“我……我去過?！?p> 徐晨生怕嚇到這個小姑娘，放低聲音問：“你有沒有看見什么奇怪的人？”
他害怕是海城徐氏的那些人會殺個回馬槍。
小護士長舒一口氣：“我那時候經(jīng)過那間病房，聽見里面有叫喊聲，還有捶墻的聲音，我就直接開門進去看……”
“看到什么？”徐晨有些著急。
小護士搖搖頭：“什么也沒有，只是有個男孩在床邊坐著，我說我走錯了就出來了?！?p> 徐晨松了口氣，后知后覺道：“你說他在里面大喊大叫？”
小護士點點頭：“我沒聽清，好像是英語……”
徐晨愈發(fā)覺得此事不對勁，項燃并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且不說他會不會在醫(yī)院里大喊大叫，但說他喊著英語，這一點倒是令人難以置信。
他謝過護士，回到了何倩的病房。
床頭是何倩最喜歡的書《肖申克的救贖》
南城市一中，高一七班。
晚會舉辦得太過匆忙，壓根沒人準備節(jié)目。
大家各自坐在位置上，吃著費老師買來的零食，聽著電子白板里放著的音樂。
項燃的長腿蹬了蹬肖明池的椅子，小胖子正和人說話，嚇得手里的薯片全掉了。
肖明池苦著臉道：“燃哥你要薯片你和我說啊，我的薯片小姐啊全沒了?！?p> 項燃從自己桌上抽出一包沒開封的薯片丟過去：“胖子，口琴拿了沒？”
別看肖明池學(xué)習(xí)不行，但吹口琴和他吃零食的能力有得一拼，他的書包里，九分是零食，剩一分給他的寶貝口琴。
“帶了，燃哥要上去賣藝了嗎？”
他的口琴是他外婆的遺物，頗有些歷史淵源了，說是從歐洲帶回來的，吹口琴也是他外婆教的。
自詡不賣身不賣藝的項燃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屏幕上是一首現(xiàn)代流行音樂的曲譜。
肖明池只看了一眼就道：“這歌我熟，用不著看曲，你上我就上?！?p> 費絡(luò)早就注意到最后一排的兩人的小動作了，他看見項燃高高舉起了手。
項燃把胖子拎了起來：“老師，我和肖明池要唱一首歌?！?p> 全班爆發(fā)雷鳴的掌聲，紛紛看著兩人走到教室中心。
肖明池試了一下音，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
項燃指了指教室燈的開關(guān)：“麻煩把燈關(guān)一下，我走抒情風(fēng)?！?p> 教室燈有三排，費絡(luò)只留下最中間的那排，顯得幽靜又美好。
燈光下的兩位少年，青雉的臉上洋溢著青春，口琴聲緩緩響起，仿佛穿越進了某位歌手的專輯里。
費絡(luò)做到項燃的位置上，忍不住拿出手機來錄像。
“忽然你發(fā)現(xiàn)被幸運剔除，誰都對你打分數(shù)……”
項燃嗓音澄澈，驚艷了不少人，此刻正值上課，他的樂聲傳遍整棟樓。
伴著悠揚的口琴聲，一切如夢似幻。
結(jié)尾一句更是無限展示了少年的倔強執(zhí)著的青春活力：“敢做自己的怪物，身為異數(shù)，就是種藝術(shù)?！?p> 在全班的掌聲中，項燃和肖明池下了臺，項燃坐在費絡(luò)身邊：“怎么樣費老師？也只有你敢正大光明地拍我了?！?p> 費絡(luò)沒聽懂，卻有不少女生害羞地低下頭，劃著自己的手機。
費絡(luò)道：“需要發(fā)給你嗎？”
項燃搖頭：“我沒那么自戀看自己耍帥。”
有了項燃的帶頭，有不少同學(xué)紛紛上臺表演，這場沒有準備的晚會，就這么熱鬧了起來。
陳靈長著一張小圓臉，身材卻十分窈窕，同學(xué)們今晚才知道，原來她是練芭蕾舞的。
少女身姿窈窕，在中央舞蹈，如同驕傲的白天鵝。
費絡(luò)眼睛模糊起來：“謝謝你項燃?！?p> 項燃忙于觀賞小湯圓跳舞，隨口說：“小事小事。”
費絡(luò)揉了揉眼睛，閃過一絲狡詐：“項燃，你覺得陳靈跳舞怎么樣？”
“挺好?！?p> 費絡(luò)得逞似地淺笑：“晚會呢？怎么樣？”
“挺好?！?p> “那肖明池吹的曲子呢？”
“挺好?！表椚际謸沃掳?，看著少女緩緩?fù)Ｏ虏阶樱虮娙司瞎?p> 費絡(luò)趁著這時趕緊說：“那我給你補課呢？”
“挺好啊?！?p> 項燃說罷才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頭看著眼前這位金發(fā)碧眼的混血帥哥：“費老師，你詐我？”
費絡(luò)點點頭：“聽說燃哥一言九鼎駟馬難追，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項燃莫名有些得意，竟然被這位一米九二的大帥比叫做哥，也有些值得。
項燃想問為什么，卻被小湯圓打了岔。
陳靈走到費絡(luò)面前，柔聲問：“費老師你有拍照嗎？我想給我媽媽看一下。”
費絡(luò)點頭：“等一下我加你。”
項燃單手撐著腦袋，意味深長地笑：“果然顏值決定一切?！?p> 費絡(luò)有些無奈：“燃哥的腦袋在播青春愛情電視劇嗎？”
項燃伸出閑著的手，豎起食指搖了搖：“是青春愛情勵志玄幻搞笑的都市修仙悲劇片?！?p> 費絡(luò)手指觸摸屏幕，找到一個可愛的漫畫頭像，點擊添加好友。
“那燃哥的人生還挺復(fù)雜的。”費絡(luò)看到秒同意的信息，就把照片全發(fā)了過去。
接下來上場的是學(xué)習(xí)委員劉協(xié)和班長李雯，兩人演了一幕純英文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節(jié)選。
聽著兩人流暢的英語，項燃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有些遲鈍地念出：“Takes a strong man to save himself， and a great man to save another.”
費絡(luò)奇怪地望著項燃。
項燃偏頭問：“這句話什么意思？”
費絡(luò)人生第一部電影就是《肖申克的救贖》，他對于這句經(jīng)典臺詞再熟悉不過。
“強者救贖自己，圣人普度他人?！?p> 項燃若有所思地點頭。
費絡(luò)卻點開了另一個頭像，頭像是一張結(jié)婚照，何倩與徐晨的頭緊緊地靠在一起。
費絡(luò)：徐老師？
徐晨在醫(yī)院正好看見這條信息，立刻回了句：怎么了？
費絡(luò)：項燃的英語真的很差嗎？我指的是真實情況。
徐晨：他媽確實說他一直沒好好學(xué)英語，以他的脾氣，會就是會，不會就不會，不大可能會故意裝成什么都不會的模樣。
費絡(luò)：那他的記憶力是不是很強？
徐晨：是，他是我見過記憶力最好的小孩。
費絡(luò)：他看過《肖申克的救贖》嗎？
徐晨隔了幾分鐘才回：看過，在十年前。
費絡(luò)瞬間滅了手機屏幕，鎮(zhèn)定自若地把玩著手機。
費絡(luò)問：“你怎么忽然想起問這句話？”
項燃換了一只手撐臉：“偶然看見，不知道意思。”
項燃忽然轉(zhuǎn)頭：“費老師，你幫我補課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