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樓?”顏寧兒不解地看著樓景初。
樓景初不作回答,直徑敲了敲門,走了進(jìn)去,留著顏寧兒一人呆滯地佇立在門口的階梯上。
她一個身家清白的姑娘家,平日里逛花樓,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顏寧兒一只小短腿成直角形狀,半懸在石階上,踟躇到底是該進(jìn)去還是不該進(jìn)去。
半晌,樓景初發(fā)現(xiàn)后頭的顏寧兒更丟了,又急急忙忙地沖了出來,向她招招手,讓她別磨磨唧唧的,趕緊進(jìn)來。
“我說,樓景初,你再愛逛花樓,今日可不是能逛的日子。”這會兒換成顏寧兒義正言辭地說教樓景初了。
他的心也忒大了些。
其一,此事風(fēng)波因花樓姑娘而起,他怎么著都該對萬花樓生些戒備之心。
其二,李姑姑幾個時辰前剛過身,他便來尋歡作樂,這不該是一個君子該做的事。
其三,前幾日皇帝剛數(shù)落了他太喜女色,八十大板還不夠讓他長個記性嗎?
其四,花樓這地男子去得,可她一個王府家的正經(jīng)王妃,確是去不得。
其五,......
顏寧兒頓了片刻,將不該去萬花樓的理由在腦中中完完整整地梳理了一遍,確保言之有理,條理清晰,正準(zhǔn)備胸有成竹再把樓景初數(shù)落一番......
“行了,你又不是我娘。”耳邊傳來了樓景初極為不耐煩的聲音,把她剛要脫口而出的話憋回了肚中,順便拉起她走了進(jìn)去。
“喲,王爺,大清早怎么來了?”
麗媽媽旖旎著纖細(xì)的身段,輕盈地飄了過來,向樓景初和顏寧兒微蹲行禮。
那日在王府中,顏寧兒未睜眼仔仔細(xì)細(xì)端詳過她。
今日細(xì)看之下,果然,姿色絕不輸名門貴族家待字閨中的姑娘。
難怪,麗媽媽的名聲可是萬花樓響當(dāng)當(dāng)?shù)恼信?,以至于她從萬花樓的花魁娘子搖身一變成為了萬花樓的主人之后,花魁之位十多年未有合適的人選。
“我與王妃忙了幾宿還未用膳?!睒蔷俺趸氐?,隨后使了個眼色,放低聲音,笑著說道:“我的那條河豚還在嗎?”
麗媽媽會意,笑著點了點頭:“王爺,樓上清風(fēng)雅間請,媽媽我這就吩咐下去,王爺稍侯片刻?!?p> “哦,順便,麗媽媽,麻煩給我拿套干凈的衣衫,再拿些紗布金瘡藥來。”樓景初身后的衣衫已和傷口黏連成一片,雖暫時不會有痛覺,可黏黏糊糊的,好不自在。
麗媽媽風(fēng)風(fēng)火火,辦事很是利落。
待樓景初攬著顏寧兒入了清風(fēng)雅間后,一套干干凈凈的衣衫,一盆溫?zé)岬那逅?,以及木盒中各類上好的外傷藥一?yīng)俱全。
樓景初滿意地環(huán)視一周,對顏寧兒命令道:“喂,幫我上藥?!?p> 嚇得顏寧兒不經(jīng)意一個哆嗦,定睛凝視樓景初,想再確認(rèn)一遍自己的耳朵沒有聽錯。
樓景初邊脫衣衫,邊挑揀著木盒中的外傷膏藥,拿起一瓶湖藍(lán)色的精致小瓶,塞到顏寧兒手中:“就這瓶,清理傷口,總會吧?”話音剛落,乖巧地在榻上趴好了。
“啪嚓?!鳖亴巸夯派?,沒有抓住小瓶子,隨即碎落在地上,白色的藥粉洋洋灑灑攤了一地。
樓景初側(cè)過頭去,恍然明白了幾分,皺緊眉頭,多少含著不滿意的口吻責(zé)備道:“這可是上好的名藥,我也只剩了一瓶。罷了罷了,你先出去,麗媽媽身旁有個貼心小廝,你將他叫進(jìn)來?!?p> 顏寧兒舒了一口氣,小臉緋紅,也不說話,飛快地消失在門外。
等小廝出來頗有禮貌請王妃進(jìn)去后,樓景初已是一身墨藍(lán)色的長袍,站在窗子邊上,出神而又淡然地望著樓下熱鬧的街市,儼然不復(fù)從前戲謔,貪圖享樂的紈绔模樣。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他這幅高潔清雅的樣子,若他還是曾經(jīng)身份尊貴的太子,不知金陽城內(nèi)有多少待字閨中的小姐望眼欲穿地想要嫁給他,哪里還輪得上她這個臉上全是疤的落魄公主?
顏寧兒苦笑著邁入門檻,腦中全是對于造化弄人,世事無常的嘆息。
“王爺,河豚生魚宴已備好,您是怎么吃?”兩人沉思間,水煙的柔聲細(xì)語從外頭飄了進(jìn)來。
樓景初緩過神吩咐著:“你們放下出去吧?!?p> 水煙領(lǐng)著一眾美嬌娘眉眼盈盈地入內(nèi),每人手上捧著一只精致的小瓷碟,或是粉色,或是粉藍(lán),或是粉綠又或是奶白,每只上頭刻著不同的花色,碟子的中間,盛著一片晶瑩剔透,薄如蟬翼的河豚生魚片,魚片上頭,又零星點綴著一些個姜末,蔥花,調(diào)味用的醬汁。
每一碟的醬汁顏色各不相同。
一條河豚卻是硬生生地被調(diào)出了二十多種味道,由每一位花樓美嬌娘送上來。
南平的男子可真會享受!
顏寧兒看得目瞪口呆,這在擁護(hù)儒家文化的大寧國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大寧國民風(fēng)保守,也只有大寧與南平的邊境小城盛都能得見一些個花船娘子。
顏寧兒曾經(jīng)自詡自己是在廣陵城中最不尊女德女訓(xùn)的女子,卻是沒想到山外青山樓外樓,今日算是廣開眼界了,倒是不虛此行。
她的小腦袋瓜子提溜一轉(zhuǎn),突然想起適才水煙問王爺生魚宴怎么吃,言外之意是還有另外一種吃法,抑制不住自己洶涌澎湃的好奇心,探頭探腦地問道:“還有一種是怎么吃的?”
樓景初也有些好奇,轉(zhuǎn)過頭看著水煙。
水煙臉色一陣白青,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也未說出半個字。
身后一位小娘子按捺不住地想在王爺面前表現(xiàn)一番,急不可耐地插嘴進(jìn)來:“王妃,是花樓娘子唱著小曲兒伺候客官吃的。”
水煙給了一個慍怒的眼色,急忙喝止道:“閉嘴,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她賠上一個燦爛的笑容,連連道歉道:“王妃,她新來的,年紀(jì)小說話沒了分寸,您莫要同她一般見識。奴婢適才原意是想問王爺是想要直接生著吃,還是一會兒煮湯喝,今日天冷,生冷著吃怕是對胃不好。”
好你個樓景初,簡直無法無天了!
畫面在顏寧兒的眼前生動地浮現(xiàn)開來,想象著王爺風(fēng)流快活,尋歡作樂的場面,送去一個唾棄的眼神,氣呼呼地嚷道:“你們將魚片放下出去,我偏要吃生的?!?p>
吾生荒涼
顏寧兒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