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閻清風(修)
謝輕黃這才放下心來,仔細地再好好打量了她一陣子,確認無誤之后才疑惑著點了點頭。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過發(fā)熱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待會還是讓崔大夫給你好好看一下,還有啊,不要再貪涼了,聽說昨個兒你在碧水亭里待了一個下午,這才受了風寒?!?p> 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略帶威脅地指著她說道,“你要是再這樣,我只能去南山軍營里頭把你父王請回來管教你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燕寧好笑地看著她“母妃,我沒什么大礙,出了陣汗好多了,為了這么點小事兒就去叨擾父王,那得多麻煩他啊,您放心,我真的沒事了,晚點我會傳崔大夫過來再給瞧一瞧的,只是,現(xiàn)在屋子里圍著的人可能有些多了,只覺著頭有些暈...”
謝輕黃一聽,急忙說道,“那既然這樣,你先好好休息,我讓他們撤先下去,明個兒我再來看你”燕寧乖巧的點了點頭。
走出房門后,這位尊貴的鎮(zhèn)北王妃還和自己的嬤嬤低聲說道,“我看阿寧這樣子多半是中邪了,晚點可能還要親自去一趟相國寺,燒一炷香,才能讓人安心”
不一會兒,屋里就又正剩下了明霞、明華和王妃暫時拖不走的燕圓月三人。
燕寧含著笑,勸說道“我已經(jīng)沒事了,且安心吧,你們也都下去好了,我想靜一會兒,讓我一個人在這待一會兒,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
燕圓月想說些什么,卻被明華拉住了,朝她輕搖了搖頭。
咬了咬牙,雖然極其擔心,她還是決定,要服從一直最為信賴的長姐的命令。
三人退出了屋外,燕寧雙眼放空地將自己的整個身子倚靠在靠枕之上。
她確實需要一定時間整理一下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前世的記憶和刑場的鮮血都是那樣地真實,真實得讓她現(xiàn)在想起來還有些難以抑制渾身復(fù)雜的情緒。
甚至在九泉之下緣轉(zhuǎn)臺發(fā)生的事情,也那么清晰,每一個聲音都在她腦海揮之不去。
是了,要是一切按照原樣進行,界門重開,塵緣重啟。
那么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三年前的五月初三,她因為貪涼受了一場寒,大病了一場。
這樣的話,距離六月十七還有一個多月,現(xiàn)在開始著手的話,她還來得及做些安排。
去先行制止一件讓她一生沉痛的事情發(fā)生。
靜靜整理了一會兒思緒,燕寧掀開被子起身,披上搭在一旁的披風。
如今,她的身子還有些虛弱,每走一步都有些吃力。
大病一場,又廢了許多心神,對身體消耗極大,現(xiàn)下只能倚著墻勉強站立,緩緩行著。
燕寧走得緩慢,目的卻極為明確,徑直向?qū)嫹亢箢^的書房走著。
風來水榭原是她的祖父,初代鎮(zhèn)北王燕原平專程用來藏書休憩的書房,燕寧小的時候極為苦夏,一到夏日就藏著這蓮池之中不愿回房。
未免她來回辛勞,現(xiàn)任的鎮(zhèn)北王燕懷遠便劃了一整個蓮池給她,在原有風來水榭的基礎(chǔ)上,加建了一批房間,正式成為她和燕圓月兩人的住所。
在改建的過程中,因著對初代鎮(zhèn)北王的尊敬,書房里頭倒是沒動一點陳設(shè)。
她打量了一眼,還是曾經(jīng)的陳設(shè)位置,與前世熟悉的一點也沒有改動。
架子上放滿了書,房間的另一側(cè)擺著一張黃花梨的書案。
書案旁擺放著一青石雕的魚缸,沉重古樸,里頭正養(yǎng)著一缸蓮花,是極為難得的一種紅蓮,名喚涅槃,蓮葉下頭還有幾尾魚,游得極為快活自在。
整個書房倒是比她的臥房還要大上幾倍。
燕寧將手伸入魚缸,在里頭略摸索了一會兒。
伴隨著咔嚓的機關(guān)啟動聲,魚缸旁的青石地面上竟是突地出現(xiàn)了一個暗道!
燕寧平靜掃了一眼,轉(zhuǎn)身從旁邊的抽屜里取出火折子,隨后點亮了暗道口的油燈。
里頭立時亮了起來,毫不耽擱,燕寧順著暗道一路下去,塵封多年,暗道里的空氣不流通,混合著濃重的塵土味道,滋味并不好受,大病初愈的她猛烈的咳嗽起來。
走了好一會兒,燕寧才來到一個極大的地廳。
地廳正中央微微隆起設(shè)置著一處地臺,地臺之上擺放著一座石碑,石碑之上刻著的是初代鎮(zhèn)北王燕原平的事跡。
燕寧仔細觀看著石碑之上的文字,突然,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劃破了手指,血瞬時隨著指尖滴落下來,可她卻毫不在意,輕輕摸索著石碑,用沾了血的手指描摹了幾個字。
祖父留下的孔明鎖里頭只有一張字條,上書——“缸中緣啟,湖底密室,血染燕北,影主現(xiàn)世”。
大概身子實在是太虛了,額頭的冷汗就止不住地冒出來,鮮血順著石碑流到下頭的凹槽里頭,過了許久,耳畔傳來一聲有些沉悶的聲音,一旁的石壁傳來機關(guān)震動的響聲,緩緩打開。
勉力倚著石碑站定,拿出帕子拭去額頭上的汗,燕寧緩慢地調(diào)整著呼吸。
一片黑暗之中,傳來極輕的腳步聲,來人的身影逐漸清晰。
燕寧本能地蹙了蹙眉,這個人身上的氣息,讓人感覺很危險,不過也有一種獨屬于強者的威壓,整個人仿佛是一把出鞘的劍。
眉眼慢慢舒展開來,果然,這是她要找的人。
而閻清風也在想,也許很多很多年以后,他還是會想起他見到燕寧的第一眼。
他想,他會永遠記得和這位鎮(zhèn)北王府歷史上最為璀璨的主人的第一次會面。
雖說掌握著鎮(zhèn)北王府最為隱秘的力量,但作為初代鎮(zhèn)北王燕原平留給燕主的影主,封存的五十年多來,影衛(wèi)的力量一直在傳承,卻從未被征召過。
每一年,每一任的影主聽著外頭傳來的每一代鎮(zhèn)北王的豐功偉績,卻始終沒有一個燕家人可以解開孔明鎖里的密碼,來到這座地宮,打開這扇門,讓這些沉寂的人重現(xiàn)世間。
今天,是他第一次被召喚,在那個暗室之內(nèi)等待了五年之后。
其實算起來,他還是幸運的,至少,在他之前那位,終其一生,也沒能等到走出地宮的這一天。
只是,沒想到這一代的燕主,居然會是一名女子。
而且,還是這么弱那么小的女子,準確來說,還只是一個女孩子。
燕寧看了下頭靜靜站立的人一眼,一身的黑色勁衣,許是在地下待的太久,閻清風的膚色極白,甚至有些白得發(fā)亮,有些地域魂使的感覺。
即使她才是真正從地獄歸來的人,身上也少了一些獨屬于閻清風的森冷陰氣。
這個人,只靜靜站在一旁,就讓人覺得危險。
頗為自如地扶著石碑席地而坐,燕寧毫不在意地略過他眼里藏得很好的詫異與輕視,大方地打量起他。
碎碎念地說道“說起來倒是挺有趣的,一直聽聞‘清風明月使’作為影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曾陪著祖父征戰(zhàn)沙場,是祖父身邊最為得力的,所率如鬼騎,戰(zhàn)場之上,刀光血影,也如入無人之境,并曾親手取下了北周大將耶律休寧的項上人頭,可惜在祖父身寂就沒了行蹤。”
她上下掃了閻清風一眼,道,“不過,似乎傳言中第一代的‘閻清風’是極為灑脫風流的性子,誠然雖然我一直覺得‘清風明月使’這樣的名字太過俗氣又不大智慧...”
嘖,果然是燕家最為蟄伏和精銳的力量,似乎不管聽到什么,都能平靜無波,猶如一口枯井。
燕寧笑了笑繼續(xù)說道“直到我后來讀到一句詩——‘念故人何在,舊游如夢,清風明月,野草荒田?!液箢^才想通,清風明月存在的價值,在于讓人們看清‘北境所占領(lǐng)的野草荒田’和‘南朝所癡迷的醉生夢死’都不是我中華兒女的追求,換天地以乾坤,回天下以明月清風,這樣想著,也就不覺得有多俗氣了?!?p> “閻清風,我是燕寧,初次見面,以后還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