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井然是在消毒水的味道中醒來的。
刺鼻的消毒水總是散發(fā)著一股腐朽的味道,不論聞過多少次,裴井然都無法適應(yīng)這一點。
整個腦袋昏沉沉的,好似宿醉未醒一樣,勉強睜開眼睛,也只能看到眼前白花花一片,一少黑影在眼前晃來晃去,怎么都看不清楚。
嘈雜的聲音好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樣,不論他怎么用力,也無法聽清楚。
好一會兒,像是清晨的霧氣被陽光驅(qū)散一樣,模糊的景象逐漸變得清晰,一張焦急的面孔出現(xiàn)在裴井然的眼前。
那是一張?zhí)鹈郎倥哪?,此刻淚眼婆娑,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說不出的脆弱。
對上裴井然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時,少女還帶著點點晶瑩淚花的眼中瞬間流露出驚喜,哭的已經(jīng)沙啞的嗓子依舊能夠聽出原本清麗的嗓音,高聲尖叫。
“哥,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大夫,護士,快來人啊,大夫?!?p> 狂喜之下,少女甚至忘了在可以通過按動病床旁的按鈕來呼喚護士,整個人一邊喊著,一邊向外跑去。
裴井然張了張嘴,并沒有叫住少女,而是靜靜的打量了一眼通體潔白的病房,在少女離開的這短暫的時間里,梳理了一下腦海中的記憶。
上輩子,裴井然是一個演員,三十多歲的年紀就已經(jīng)是三金影帝,可謂是功成名就,堪稱演藝圈傳奇人物。
不過,世人只知道他有多么風光,卻不知道為了這些風光他都付出過什么,為了一個角色,他可以孤身一人前往熱帶雨林,體驗生活三個月;為了一個角色,在一場動作戲中斷了三根肋骨和一根小腿骨;為了一個角色,在火場中因為吸入太多的塵煙差點兒喪命。
他是如今這個娛樂圈中,唯一還能以幾十年前藝人的演繹標準要求自己的人,正是這樣拼命三郎的精神,他才能在三十多歲的年紀與一群表演了一輩子的老戲骨相提并論,同樣的,也因為這種拼命三郎的精神,讓他的身體極速衰敗,在本應(yīng)是最好的年紀,卻英年早逝。
對此,裴井然卻并不覺得后悔,在他看來,生命的長度遠遠沒有廣度來的吸引人。
要說唯一有什么遺憾的話,那就是他雖然拿到了不少的影帝獎項,但卻沒有一部足以影史留名的經(jīng)典,這也是他在失去意識前,唯一心有不甘的地方。
不過,令他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有了重活一次的機會。
這個身體也叫裴井然,也是演員出身,父母早逝,和只有十五歲大的妹妹裴欣然相依為命。
和裴井然一樣,原身也熱愛表演,熱愛舞臺,也擁有不錯的表演天賦,但他的運氣沒有裴井然好,性格也顯得軟弱了些。
在進入娛樂圈之后,憑借一部大火的偶像劇配角和不錯的演技,原身很快被發(fā)掘,得以簽約,而這一切,也成為他噩夢的開始。
因為初出茅廬,沒什么社會經(jīng)驗,原身根本不知道他簽約的是個三無小公司,而且合同也是漏洞百出。
簽約之后,預(yù)料之中的飛黃騰達并沒有出現(xiàn),相反,公司在他人氣正旺的時候,為了獲取最大的利益,為他接拍了大量粗制濫造的電視劇,迅速將他的人氣敗光。
在這樣的情況下,原身數(shù)次想要解約,卻因為合同上的陷阱和天價違約金的緣故,遲遲下不了決心。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或許還敢豁出去試試,但每每想起尚未成年的妹妹,卻又不得不屈服,繼續(xù)做公司的提線木偶。
結(jié)果,在得知原身有解約的意向之后,經(jīng)紀公司變本加厲的對他進行壓榨。
在發(fā)現(xiàn)他的人氣已經(jīng)跌掉定點的時候,甚至想要用他拉皮條換取利益。
在這樣的的情況下,原身徹底崩潰了,絕望中,用一把安眠藥結(jié)束了這一切,從而有了裴井然的出現(xiàn)。
快速了解完原身的一生后,裴井然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是說他活得太慘,還是活的太窩囊。
誠然,在藝人和經(jīng)紀公司之間,藝人的確處于弱勢狀態(tài),但原身所在的公司并不是什么大公司,原身如果能早做決斷,早早的和這種公司一刀兩斷的話,也未必會落得這種地步。
反正換成是裴井然,解決這種公司根本不費什么力氣。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是裴井然的話,他也不會落到地步,當初他也是一個人領(lǐng)著包就去北漂,一個人在底層摸爬滾打了十年,比起原身來說,段位高的不要太多。
正想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邁著喜悅的步伐重新歸來,抬眼看去,就看到剛剛慌忙跑出去的裴欣然帶著一群白大褂涌進不算寬敞的病房。
在一連串裴井然或熟悉或陌生的檢查,又被各個醫(yī)生護士詢問過各種問題之后,終于,留下他脫離危險并且已經(jīng)恢復健康的判斷之后,病房又重新恢復安靜,只聽到呼吸機還在咕嚕咕嚕的冒著泡泡。
安靜的病房里,裴欣然緊張地看著裴井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欣然?!?p> 裴井然輕輕的叫了一聲。
“???!“
裴欣然像是被嚇到一樣,整個人一激靈,連忙說道:“哥我在這兒,你是餓了嗎?還是要上廁所,是不是太悶了,要不要我……”
“欣然,欣然,你別激動,冷靜,冷靜?!翱粗艁y的裴欣然,裴井然連忙安撫道。
不知道是不是裴井然的嗓音太過溫柔的緣故,裴欣然臉上的慌亂慢慢平復了下來。
想起自己剛剛慌張的樣子,忍不住臉頰一紅,有些害羞的低下頭,小聲道:“抱,抱歉。”
裴井然搖搖頭,溫柔地看著裴欣然,“欣然,我們是兄妹,你對我不用這么小心,放心好了,我不會再尋短見的。”
“真、真的嗎?”裴欣然眼眸一顫,驚喜的看著裴井然。
“當然。”裴井然肯定的點點頭,溫和的笑著,“我保證,以后不論遇到什么事,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