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Zoey知道你和潘沐星……會是什么反應(yīng)？”車上，顧璉好奇地問宋載行。
“你想知道？”
“也會像微微一樣收拾東西走人？”
宋載行挑眉，“不會?！?p> 篤定的人永遠都是這樣，自以為握在手里的，就是牢靠的。
晚上約了出院的郭子吃飯，就他們親近的幾個兄弟，沒一個外人，交換彼此最近得到的各路信息，不成想看到郭子一幅霜打的蔫茄子樣。
“比被捅一刀還難看?！彼屋d行看他的面色道。
郭子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我家老爺子嫌我辦事不牢靠，又趁我住院，事兒給了我那二弟去做，要不是前陣子你幫我扳回一城，指不定又被那小癟三跟他的野娘怎么嚼舌根，使絆子?！惫涌谥械陌T三就是他同父異母的二弟，野娘就是二弟的親媽。
“雖然咱們兩家都是這種情況，但你就比我好多了，”郭子拍拍宋載行的肩膀，“你那是個妹妹，她媽又是個殘廢，將來宋家在你手里，娘倆死活都是你一句話的事，沒這么多勾心斗角?！?p> 宋載行不置可否地端起茶杯，顧璉以為他是聽了郭子的話不開心，暗罵郭子住院住傻了。
其實宋載行和宋儀卿的關(guān)系不算差，雖然做不到親生兄妹那樣感情深厚，但也沒把她當成敵人，宋儀卿初中被他爸接回宋家老宅住過一陣子，他媽在明面上針對宋儀卿時他甚至還干預過讓她別太過分，那時候他媽就罵他缺心眼，對別人不狠吃虧的就是自個兒，你不在意是因為老娘還在，沒人能動你的那份蛋糕。
宋載行不以為然，他覺得他媽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對付人的法子淺顯又幼稚，只是為了泄憤，他媽越壓迫那娘倆，他爹越偏心，只能加速消磨他爸對這個家的內(nèi)疚，沒什么用。
倒是郭子這個真缺心眼的經(jīng)常在他癟三弟弟那兒吃暗虧，恨得咬牙切齒。
“你最近收斂些吧，”顧璉好心提醒道，“男的女的都往明面上領(lǐng)，要讓你弟抓到把柄捅你爸那兒去，你準死得渣都不剩?！?p> “知道了，有數(shù)?！?p> 飯桌上有個菜是炙烤檸汁三文魚，宋載行想到自己有次生病時Zoey照著菜譜給他做過，說是怕他吃太淡嘴里沒味。宋載行挑了一筷子嘗嘗，顧璉家酒店從日本挖來的廚子確實做得比她做得好吃，但就是少了什么，估計是那種只為他一個人做菜的心意吧。
她說的什么去了？
哦。喜歡，就是本能。
飯桌上宋載行喝了點酒，結(jié)束以后秦叔也沒問他，直接把送他到了Zoey家樓下，好像多明白他似的。
宋載行沒下車，在車里點了支煙，抽到一半開口了，“叔，回老宅?！?p> 他不想上去，不想看到Zoey熱情的期待的充滿赤裸愛意的眼神，或許不是不想，是不敢。
秦叔沉默著調(diào)轉(zhuǎn)車頭。
祈楓山似乎比市中心冷，這里是老牌的富人別墅了，很多家族的老宅都在這，但是很多人都不常住這了，貫城的人都明白，有錢也不一定能住得起這里的房子，祈楓山變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
老太太已經(jīng)睡了，宋載行上樓時看到保姆端著一個陶瓷藥盅下來，聞到一股淡淡的中藥味，他腳步頓了頓，“奶奶吃什么藥？”
“老人家月初有點不舒服，說是頭昏腦漲，讓趙醫(yī)生開了點中藥熬著吃，你知道的，她不信西醫(yī)?！?p> 月初……宋載行想到月初他剛從杭州回來，一直沒回過家，奶奶生病了他并不知道。
“只吃中藥不讓醫(yī)生來檢查怎么行?！彼屋d行皺了皺眉，明白人都是諱疾忌醫(yī)的。
心里盤算著找時間把信任的醫(yī)生請到家里來給老太太看看或者直接強制到醫(yī)院去，他也知道人上了年紀，小病小痛尤其不能忽視?！霸儆?，奶奶不舒服是大事兒，怎么沒人告訴我？”
“老人家不讓說，說是年底你們都忙得連軸轉(zhuǎn)，怕耽擱你們……還有看醫(yī)生這事兒，她哪能聽我們這些人的……還是得湛哥兒您去勸?！?p> 宋載行氣悶又心疼地嘆了口氣，折回奶奶的屋子，推開門輕手輕腳地遠遠看了老太太一眼，看到她是安然睡熟了才退出去。
想起他從小到大要是哪里添了傷或者不舒服，奶奶一定是家里最著急的，上上下下地折騰醫(yī)生保姆，心肝寶貝地喊眼淚掉個不停，所以宋載行這次傷了左手都不敢回家，怕給她心疼出病來。
“我爸呢？也不知道？”宋載行問剛剛那個保姆。
“打了電話回來，說是最近住麓安府?！甭窗哺?，宋儀卿她媽住的地方。
宋載行黑亮的眸子沉了下去，沒說話，看不出喜怒。他媽總說那個女人是狐貍精，腿斷了癱在床上也能勾得男人不回家。他爸不回家，他媽更不會回家。
突然手機來電的聲音打斷了思緒，是小冬打來的，接通以后小心翼翼地提醒宋載行等會兒還有個視頻會議，又把資料發(fā)給他確認一遍，開完大會還有小會，行政部的又問了一下宋載行對公司年會的安排。
“Boss，年會目的就是客戶答謝，激揚士氣，營造組織氣氛、深化內(nèi)部溝通、促進戰(zhàn)略分享、增進目標認同，使團隊凝聚力得以提升……”
“說人話?！彼屋d行揉著眉心。
“方便第二年對員工們進行人道主義壓榨?！?p> “嗯，繼續(xù)?！?p> 畢竟是搞互聯(lián)網(wǎng)的新興產(chǎn)業(yè)，宋載行手下大部分都是些朝氣蓬勃的有為青年，想法新花樣多，年輕人思想活泛，說話做事不被上司下級那老一套拴著，又因為跟宋載行年紀差不多，所以大部分時間都不拘著，說話都很隨意。
“Boss，方案我們擬了幾種您請逐一過目，但這互動環(huán)節(jié)和表演環(huán)節(jié)都是大同小異，公司所有部門，凡是在編的沒在編的都參與進來?！?p> “到時候唱歌跳舞的一定熱鬧?！贝蠹移咦彀松嗟赜懻撻_了。
“對，連保潔部的張阿姨也報了個鋼管舞的節(jié)目，說是跟著兒媳婦去上的課……”
宋載行強忍著沒有關(guān)掉電腦，安慰自己聽員工廢話也是作為老板職業(yè)生涯的一部分。
最后他實在忍無可忍道，“行，你們放手干吧?！?p> “一定不辱使命！”
噠！宋載行合上了屏幕。一群整天互聯(lián)網(wǎng)二次元的宅男宅女，聽說去相親都打哆嗦，不知道能把年會搞出什么花來。
宋載行拿出手機，順便回了微信里一些工作消息，最后指尖停在Zoey的頭像上，他點開，最后一條消息是她發(fā)過來的：“墨點兒五分鐘沒吃飯了，聽說是想你了?！备缴弦粡堌埖恼掌?。
已經(jīng)是五天前的消息了。
宋載行看著墨點兒虎頭虎腦日益肥胖的可愛模樣，想著以后可以把貓帶回來給奶奶瞧瞧。
想發(fā)個消息給她，宋載行看一眼時間已經(jīng)十一點了，估摸她是睡了，點開朋友圈卻看到Zoey一小時前的幾張自拍，燈光昏暗，和朋友在酒吧喝大酒，宋載行冷笑一聲關(guān)了手機。
宋家的早餐一直都是中式的，老太太傳統(tǒng)，不愛什么法式英式，宋載行晨跑一圈回來看到老太太正小口喝著粥，就著幾碟小菜，都是以前爺爺在時愛吃的。
樸素低調(diào)也算得上宋家的家風。
“鄉(xiāng)下的小米配著山藥熬的，你來喝點?！蹦棠套屓私o他盛了一碗。
宋載行乖乖坐下喝粥，保姆又端上了兩屜小包子和蒸餃，“豆?jié){后面溫著呢，湛哥兒想喝就讓人端來?！?p> 宋載行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左手雖然沒好完全，但在衣服的遮擋下加之都用右手活動，奶奶也沒看出不對。
“昨晚上多久回來的？”
“您睡著以后，所以就沒吵您。”
奶奶點點頭，氣色不算太好，“最近忙吧？”
“年關(guān)，習慣了?！?p> 老太太思慮一下，像是在組織措辭，過一會說道：“再忙也要按時吃飯睡覺，當心身體，這身體啊……才是革命的的本錢，你身邊得有人知冷知熱照顧著……”
又來了又來了，不管說什么最后老人家都能把話題扯到他的婚戀問題上，宋載行無奈扶額，咽下一口包子。
“顧家那小老二，請?zhí)妓蛠砹?，你們從小一起玩大的，眼見一個個立業(yè)成家，你就不著急??？還有啊，載源媳婦懷了二胎都快顯懷了……”
“您也不換點新鮮的，車轱轆話來回說?！彼屋d行笑了笑，“我不著急，我得千挑萬選選一個讓你最滿意的領(lǐng)回來?！?p> “你要是忙得挑不過來，我給你物色了幾個。誒我給你說，軍委紀委的薛老家有個孫女，比你小兩歲，我瞧了照片，還真挺不錯，改天你去見見啊……”老太太說著就準備叫人去把照片給找來。
宋載行夾破碗里的透明蝦餃：“有時間再說吧，我沒興趣?！?p> “這是什么話，你真想把自己過成王老五不是？”
“那您孫子也是個鉆石王老五不是?！?p> 老太太咳嗽兩聲，推開面前的粥碗，“不吃了不吃了，沒心情?！?p> “奶奶，”宋載行走過去握住老人家的手，“要想我聽您的老老實實去相親也成，您得老老實實去醫(yī)院檢查檢查，聽醫(yī)生的，該吃藥吃藥，該治療治療?！?p> “別！我自個兒的身體自個兒知道，用不著那些洋機器在身上掃來掃去，我好得很。要是你結(jié)婚了能活一百歲?！?p> 宋載行嘆了口氣，爺爺當年因為肝癌辭世，在醫(yī)院受了很多罪，卻在最后的時光因為絕望的病痛折磨，在床上疼得翻來覆去，求著家人拔了氧氣讓他去死，那些昂貴的儀器并沒有救回爺爺?shù)拿?。奶奶一直陪著都看在眼里，所以她害怕再進醫(yī)院，害怕面對那些冰冷的儀器。
“湛哥兒，是個人都要成家的……”宋家老太太兒孫繞膝，美滿幸福，這輩子已經(jīng)是常人不能及的富貴，宋載行的婚事是她如今唯一的心事?！拔疫@把老骨頭還能活幾年啊，最近啊，我常常夢到你爺爺，我讓他等我，等你成家了再來接我……”
宋載行心里一酸，點了點頭道：“知道了?！?p> 過了早去公司，宋載行難得在地庫看到Zoey那輛小破車——以他的消費能力看來確實是小破車。小破車換了個綠色的車衣，看起來春意盎然，她只有一輛車，只能反復地貼膜假裝換車。
她昨晚上喝了酒一大早還能來公司，看來精神頭挺不錯嘛。
宋載行面無表情從小破車前走過，按了電梯上去。
“阿嚏！”Zoey剛從茶水間回來坐下就打了個噴嚏。
“有人在罵你?！崩⒅L畫板說。
“估計是昨兒在酒吧被我拒絕的那三十個帥哥?！?p> “……”
“琳達也是，還有稿子也不早說，臨了才把我叫來?！盳oey喝了口茶，要不是為了錢，還有這里的設(shè)備高級點，她才不來。
“宣發(fā)部把新年福利都弄好了，你抓緊畫吧，咱們肝幾個晚上就能解放啦！”拉拉投來勵志的眼神，“誒對了，咱們設(shè)計組把年會節(jié)目報上去了，晚上一起去練舞啊?！?p> “練舞？這里面還有我的事兒？”
“上頭說了，在編不在編都要參與，這叫企業(yè)凝聚力?！?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