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oey清醒過來時兩個阿姨正圍著她給她穿睡衣,她木著臉推開別人,拉過大床上的被子,聲音嘶啞地問,“這哪?”
“茗泉別墅?!?p> 貫城最大的山莊酒店。
Zoey沉思了半刻,勉強(qiáng)撐起身體,自己穿衣服下床,腦子傳來的劇痛和恍惚讓她差點沒站穩(wěn)。她環(huán)視一圈偌大的套房,尋找出口。
“您醒了,趙總在等您?!?p> “去他媽的?!盳oey暗罵一聲打開房門,外面的華麗大廳空無一人,直到她下樓走到外面的花圃,才看到趙闕的幾個黑衣保鏢。
山莊前面有很大一片天然湖水,四周青山環(huán)繞,私密性極強(qiáng),她想不明白趙闕為什么把她弄到這里來,以他的權(quán)勢,用不著跟自己玩非法囚禁那一套。
“睡得好嗎?”趙闕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眼神曖昧地把Zoey從頭到尾看一遍。
Zoey回頭看他,心中有一萬句話要說,最后發(fā)出一聲冷笑,“趙叔,您的女兒,應(yīng)該跟我差不了幾歲?!?p> 對于昨晚發(fā)生的一切,趙闕自然是意猶未盡,他點了支煙,眼神是上位者無意透露出的輕蔑,“你跟她不一樣?!?p> “你應(yīng)該想的是,怎么像潘沐星一樣,把自己賣個好價錢。”
他喜歡Zoey,像喜歡寵物一般,尤其頂著一張貌美的臉敢這樣跟他齜牙咧嘴的,隨著年紀(jì)漸長,看到這樣的更覺新鮮。
“您打算開什么價?”
“比宋載行給的更多?!壁w闕輕笑,并沒有告訴Zoey,宋載行為了找她,已經(jīng)快把貫城翻過來了。
他喜聞樂見,那小子擺他一道,他也讓他出一次丑。
Zoey在聽到那個人的名字時,內(nèi)心沒有任何波動。昨晚那些他沒有接通的電話、宋儀卿的設(shè)計、以及趙闕親口告訴她,宋載行為了拿地跟趙闕虛與委蛇乃至從頭到尾只是把她當(dāng)成玩物可以隨便跟人交換,她就覺得自己可笑。
“您覺得我愿意嗎?”
“昨晚?我當(dāng)然可以證明你是自愿的。”
“要名,要利,還是錢?!壁w闕說著就忍不住摸上Zoey的臉,“以你的條件,捧你做個明星?”
“離婚娶我?”Zoey反唇相譏,她聽說過,趙闕老婆是曾經(jīng)的xx軍司令的女兒,他才得罪不起。
趙闕聽了好似在認(rèn)真思考這個問題,湊近她笑著說:“可以啊,你給我生兒子。等我老丈人駕鶴西去,你就是正宮娘娘?!?p> 他們兩口子確實只有一個獨生女。
Zoey嫌惡地推開他,“我要回家?!?p> 拿到自己手機(jī)打開的十秒鐘之內(nèi),Zoey又無奈關(guān)機(jī)了。所有人,從麥麥到瑩瑩無一不在找她,就連以前宋載行公司跟她共事過的拉拉也問她在哪里。
宋載行的留言也有很多條。
“你在哪”
“安全嗎”
“可以直接報警”
“沒有在會所”
“沒有在家”
“沒有在畫廊”
“你到底在哪”
現(xiàn)在知道急了。
Zoey心情復(fù)雜地閉上眼,開車的司機(jī)在駛?cè)肼窗哺貛旌笳f道:“白小姐,趙總說了,以后都由我專職接送您。”
她沒回答,沉默著下了車,進(jìn)電梯時物業(yè)管家見到她仿佛見到了什么,連忙上前拉住Zoey,“白小姐,宋先生說過您回家的話讓我們一定告知他,您沒出什么事吧?”
Zoey蹙眉甩開那個女生的手,自顧轉(zhuǎn)身回家。想起給自己端醒酒湯的那個女孩,也是一幅殷勤無害的笑容,她現(xiàn)在十分防備,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家里有人來過,所有房間的門都是打開的,墨點兒在平時不讓它進(jìn)去的衣帽間呼呼大睡,它的飯盆和水碗也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知道密碼鎖的只有宋載行和麥麥。
Zoey沒心思去想究竟是誰來過,靠在浴室的墻根休息半晌,才有力氣去洗澡。
洗漱臺熟悉的擺設(shè),那一柜收藏的香水,其中有幾瓶還是宋載行送的,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覺得礙眼,她一揮手便全部摔了。
第42瓶。
摔完了,各式各樣的香味充斥著鼻腔,讓人想吐,看到鏡子里的自己,Zoey又突然發(fā)狠般拿著面前護(hù)膚的瓶瓶罐罐砸向那面偌大的鏡子。
鏡子的碎片飛濺,有一兩塊劃過擦傷了她的手臂和肩膀,血珠滲了出來。
發(fā)泄完了,她緩緩彎腰去撿那些碎片,撿到一半想起什么,她又起身到客廳去找藥吃。
在她喝完杯里的最后一口水時,玄關(guān)那邊傳來了按密碼鎖的聲音。
來人正是宋載行。
物業(yè)通知得還挺麻利,他來得也很快,Zoey想。
暌違已久的那張臉出現(xiàn)在眼前時,她的心還是會陡然一緊。曾經(jīng)她以為和宋載行再見面,或許是在某個商場遇到他給他的老婆大肆消費(fèi),或許是某個風(fēng)和日麗的下午在游樂園遇到他帶著他的兒子女兒,或許是在自己成功的畫展上他以朋友的身份賀喜一下自己。
從來沒有想過,還有這么不堪的一天。
思緒游離,她沒注意宋載行眼里的焦急在看到她端坐在那的一刻歸于平靜,松了口氣的感覺。
“趙闕把你怎么樣了?”宋載行鞋都來不及換,徑直走到她身邊。
日思夜想的人,終于真實地出現(xiàn)在面前,愛意是會溢出來的。
Zoey沒有回答,抬眸看他,他眼下淡淡的烏青,來不及刮微微冒出來的胡茬,和單薄的衣衫,看出來這一晚他也不是很好過。
“你去哪了?”宋載行又問,聲音藏不住的喑啞。
Zoey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宋載行,但此刻她已無暇細(xì)想,靠回沙發(fā)里不知是怨憎還是諷刺,幽幽開口道:“去問你的妹妹吧?!?p> 從前宋載行就告誡過自己,離宋儀卿遠(yuǎn)一點,她居然沒聽進(jìn)去。
“我會處理他們?!?p> 宋載行語氣冷戾,眼神在看向Zoey的時候柔和下來,她瘦削的下巴,整張臉因為長時間沒有日曬顯得有些蒼白,像易碎的瓷器。
宋載行輕輕伸手想要觸摸她的發(fā)絲,才注意到她手邊的玻璃水杯,以及一旁的藥盒。
毓婷左炔諾孕酮片這幾個字猶如當(dāng)頭棒喝,世界霎時沉默下來,Zoey無心觀察宋載行的表情,她只覺得很累,很困。
從浴室傳來的陣陣香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剛剛獨自一人時的崩潰,瘋狂。她那一直在緊繃的神經(jīng)說不準(zhǔn)哪分鐘就失控,她那堅硬的殼說不準(zhǔn)哪分鐘就破碎。
最后是她先開口,“你回去吧,我想睡覺?!?p> 宋載行還是沒有動,良久,Zoey以為自己要睡著他才說話。
“怪我?!彼p眼猩紅。
這兩個字那么輕,又那么重。
那碗醒酒湯里面加的東西后勁很大,Zoey的腦子又開始嗡嗡作響,發(fā)暈。她分不清,是自己要碎了,還是宋載行要碎了。
不想聽這些,Zoey想起身到臥室睡,站起來繞開他,不再看一眼宋載行。
熟悉的房間和床鋪給了她一定安全感,這時墨點兒也醒了,在她身邊呼嚕呼嚕的撒嬌。宋載行拿了藥箱進(jìn)來,想要給她處理手臂上的傷口。
“怎么弄的?”他蹲在床邊,動作輕柔地給她擦去傷口的血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Zoey感到他手指在輕微發(fā)抖。
她輕輕閉上眼,“以后別擅自進(jìn)來,這兒是我家?!?p> 宋載行正在處理傷口的手頓了一下,然后又繼續(xù)。
見他不回話,Zoey又說:“你現(xiàn)在是有婦之夫,惹出什么事到頭來又是我遭殃。你家,你老婆家,那些人我全得罪不起?!?p> 宋儀卿媽媽犧牲了一條腿,前車之鑒。
“沒人能拿你怎么樣?!彼屋d行話一出口,隨即一頓,眼里竟然有幾分痛苦神色,也終于在二十多年來體嘗到潑天的自責(zé)。Zoey的沉默態(tài)度好像在說:看看我現(xiàn)在這幅尊容,確定沒人能拿我怎么樣嗎?
他的手垂下,還在輕微的顫抖。
Zoey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睡了過去,她實在沒有精力和宋載行掰扯誰是誰非誰對不起誰,都是孽債。
她睡得不沉,能感受到宋載行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和他輕輕撫摸自己頭發(fā)的動作,還有他口袋里一直在振動的手機(jī)。
可她又睡得很沉,在宋載行終于起身去外面接電話時,又沒力氣睜開眼瞧瞧他。
“讓他們都不用找了。另外,叫之前那個阿姨來麓安府給她做飯?!彼龑嵲谑萘撕芏?,一定是沒有認(rèn)真吃飯。
宋載行吩咐電話里的小冬,剛準(zhǔn)備說什么宋載源的電話又打了進(jìn)來。
“你他媽在哪?!”
“宋載行你瘋了嗎?你知道你昨晚驚動誰了?”
“為了個女人,你非要鬧得貫城人盡皆知?現(xiàn)在家里什么情況,奶奶什么情況,啊?我問你!”
“還有,一晚上闖了19個紅燈,真行啊你,要不是蔣家你等著進(jìn)去吧,終身禁駕算輕了!”
“你他媽說話!給我死回家來!”
宋載源吼了一通之后,宋載行才開口。
“奶奶怎么樣?”
那邊的宋載源大吐一口氣,看來是氣得不輕,聲音止不住的哽咽。
“想見她老人家最后一面,你就立刻回來。”
Zoey是從噩夢中驚醒的,昨晚的一切淅淅瀝瀝地在夢里出現(xiàn),她滿頭是汗地從床上坐起來,才看到天已經(jīng)黑了。
床頭亮著的小燈應(yīng)該是宋載行提前給她打開的,下面有一張紙條,他人已經(jīng)走了。
“吃飯。我晚點回來。”
Zoey拿著紙條起身,走到飯廳,保溫箱果然盛著幾個菜和看起來軟軟糯糯的米飯,飯菜的香氣讓她感覺自己還活著,用筷子夾起一點清炒時蔬,送進(jìn)嘴里沒兩秒又沒忍住惡心吐了出來。
她吃不下。放棄了。
在客廳轉(zhuǎn)了一圈,看到墨點兒在玩木天蓼,最后又去到浴室。
地上所有的玻璃碎片已經(jīng)被打掃干凈,墻面上鏡子的殘骸突出的尖銳部分也被處理了,應(yīng)該是擔(dān)心她會再次傷到自己。
“你也會內(nèi)疚嗎?”Zoey表情木然,一個人自說自話。
李無羊的貓
世界靜音,聆聽宋總破防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