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要忘記我名字哦,不要忘記我名字哦…”
謝同學(xué)是個女生,想起她,實在有太多的話要說。當時,我們就站在教室外長長的走廊上,她問我:“我是不是你的知己?”
我嘴角一揚,說:“不是?!?p> 我過于高估自己,低估命運了。
當時高三的草還在,花仍開,思想亦想多遠有多遠,我認為在此后會遇到一個真正能夠傾吐心思的人,無論紅顏還是老顏,皆可。然而,如今的草還在,花仍開,卻丟了知己。
說真的,朋友不需要太多,一個就好。
如今感到慶幸,慶幸當時沒有把晚自習(xí)前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拿來消磨在作業(yè)上,況且那時我的腦袋,已經(jīng)沒有那些公式的一席之地了。滿滿的,全是別人的期待,全是倒不盡的酸甜苦辣。
二、
在那天的晚自習(xí)前,教室周圍彌漫著同桌從校外帶來的飯菜香,我靠著窗坐下,正準備打開一本練習(xí)冊來,此時謝顯萍忽然對我說:
“娟兒,我們倆談會兒心嘛!”
我愣了愣,合上翻看了一頁的練習(xí)冊。
教室內(nèi)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感覺,即在教室內(nèi)我昏昏欲睡,仿佛里面的大氣壓強都超過了正常范圍;相反,待在教室外,我感覺精神抖擻,天下無敵。
我倆都把手搭在陽臺上,呆望著操場:東邊,是體育尖子生在練習(xí)跳高;西邊,一群人正嘻嘻哈哈地聚集在小賣部門口。
我們一邊看跳高一邊談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具體的內(nèi)容現(xiàn)在已經(jīng)記得不真切了,只知道我們談了高考,人生,孩子,更多的是現(xiàn)在。哦,還有性格相似的父親。
三、
她望著遠方,說,和他待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時,感覺時間過得特別漫長。
或許,如今她也早已忘記了這些言語,但當時正是對著我說的,所以我記得格外清晰??偠灾?,我在如此眾多的廢話中就記住了這么一句。
我問到,是不是連吃飯也想瞬間解決?她點了點頭。
我覺得,盡管僵持的父女情深讓人感覺有些許不適,但無論如何,父愛大于零。
談話快要接近尾聲時,在緊挨教學(xué)樓一旁的跑道上,從另一頭奔過來一個男學(xué)生,他穿著典型的帶有祥云印記的紅色運動服。
當他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身影趨近于模糊時,謝顯萍舉起雙手作喇叭狀,大聲對著那影子吼道:“加油!”
她轉(zhuǎn)而看著我,突然問道:“我是不是你的知己?”
我說不是。
四、
我從不輕易顯露“感情”,包括友情,我知道,一旦顯露出來,就給了別人傷害自己的權(quán)利,況且,那時候的我并不明白,原來那就是友情啊。
而當時的她,似乎與我高山流水的“知己原則”相悖,我用笑作鐵錘,打破了固話的水缸,但似乎她也沒有想說的話了,交談隨即結(jié)來。
我看了看手表,了解到再不奔向五樓上培優(yōu)課程,便有被培優(yōu)老師批評的征兆。我毅然決然地拍了拍謝顯萍的肩膀,與她一同走進教室。
進了教室,我快速走向座位,跨過同桌的凳子后,進入我的區(qū)域,于慌忙中,我尋鉛筆,找橡皮,搜眼藥水,然后揣著它們慌慌張張地奔上五樓的培優(yōu)教室。
五、
高三期末作業(yè)明顯增多,大腦很是混亂。在課間的時候,她也會時不時地給我?guī)c小零食,順帶問我數(shù)學(xué)題。但我不懂事,吃了零食,講題照樣敷衍了事。
我握著鉛筆,盯著她白皙的側(cè)臉,嘆了一口氣,她問:“怎么了,娟兒?是我太笨了嗎?”
我放下鉛筆,說:“算了吧,這題太難了,高考數(shù)學(xué)考不到這么難的,你把基礎(chǔ)打好就行了。學(xué)習(xí)既要努力,也要學(xué)會放棄?!?p> “哦?!彼f。
在高考的前一天,她輕輕地抱了一下我,然后塞給我一大包零食,拍著我的肩膀,反復(fù)叮囑我———“不要忘記我名字哦,不要忘記我名字哦……”
我當時以為,記住一個人的名字很難,接著在看到太多虛偽的臉龐和言不由衷的行為后,終于明白,忘記一個人的名字更難,特別是一個真誠朋友的名字。
到現(xiàn)在,我更愿意稱這個朋友為“知己”。
六、
如今,我獨自在異鄉(xiāng)生活,除去和同事交談工作,向親人描繪平安與幸福外,手機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一天夜里,我加完班回到出租屋,泡了一碗泡面,舉起筷子,正準備大快朵頤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信息:
“娟兒,打聽到你的電話后,這還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氣聯(lián)系你呢,我懷著滿滿的期待發(fā)出這條信息,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你。
這幾年來沒怎么和你聯(lián)系,你知道的,我可能和所謂的學(xué)霸會有一點玩不來,但是你在我心里,一直是處于重要的位置。
我本就懶散而且自律性差,看見你在高三學(xué)習(xí)這么刻苦,我才自覺羞愧地做出些許努力。有一次你還提醒我呢,說學(xué)習(xí)既要努力,也要學(xué)會放棄。
你可能不記得了,哈哈哈,但我這個人呢,還是善于記得他人的善意的。
我還記得畢業(yè)的時候,你做了一個紀念視頻,我還努力地在里面找自己的鏡頭,奈何存在感太稀薄了,沒找到幾個。
我現(xiàn)在是在體制內(nèi)工作,算是穩(wěn)定了,所以有空來發(fā)這些感慨。
聽別人說,你一直堅持打羽毛球,真是敬佩,想和你打羽毛球啊,你記得我嗎?我是謝顯萍?!?p> 七、
我怎么可能忘記你呢?是我高攀了你純潔的思想,而我卻懶于付出。
你那么真摯,那么善良。
在那個談心的傍晚,你靠著陽臺,第一次充滿孩子氣地向我展示略有殘疾的第六根小手指;會在課間休息的時候,忍著困意,陪我在走廊揮幾拍羽毛球;會在夏天陪我去離校甚遠的店鋪里吃上一碗美味的米粉;支持我無所事事的想象和荒誕的夢;喜歡我對某些事物自以為是的觀點;注意我,容忍我,支持我,像個天真的小孩子一樣。
我不會忘記你的名字。
我不要忘記你的名字。
這么多年后,我沒有記住那些流言,公式在心中也無一席之地,可我記得那天,你拿著畢業(yè)照問我,你照得怎么樣,我一如既往地敷衍道:“還行?!?p> 但你仍然微笑著說:“謝謝你啊,高考加油哦?!?p> 當時的我點點頭,像個長輩一樣,只是單純地拍了拍你的肩膀,并未說其他。如今,我想說,我不會忘記你的名字,也不要忘記你的名字。
因為我,這輩子都欠你一個加油!欠你一個回復(fù):你是我的知己,從始至終,不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