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能做胭脂的花不是很多。
平昌王府雖然花園眾多,種的植物種類龐雜,可揀選了半天,也只選出玫瑰來。
為著凌霄霄高興,妙綠把她們院后花園的玫瑰幾乎薅禿了,全拿來給凌霄霄做著玩。
只是玫瑰雖然色紅,可搗出來的汁液顏色不甚濃,是半透明的水紅。
饒是這樣,一點一滴弄在凌霄霄瓷白的臉上也十分明顯。
眾人聽到清嬪娘娘貴步臨門,先是愣了愣,景念和云琴顧不上許多,連忙把凌霄霄拉起來去院門口跪迎。
“給清嬪娘娘請安!清嬪娘娘萬福長樂,如意金安!”
景念和云琴率先開口,恭謹請安。
凌霄霄伏著身子,忙也跟著學舌。
“起來吧,進屋敘話?!鼻鍕搴吞@地說著。
“是!娘娘。”景念和云琴趕緊把傻跪著的凌霄霄拽起來,拉著她讓到一邊,清嬪娘娘一行人走在前面,她們才拉著凌霄霄跟上去。
紛紛落座后,清嬪一直盯著頭快埋進胸前的凌霄霄,慈愛笑著。
景念和云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凌霄霄現(xiàn)在這般模樣,若是清嬪娘娘怪罪起來就不得了了。
雖然素來知道清嬪娘娘最是好脾氣,可畢竟是宮里的貴人,最是看重禮儀規(guī)矩。
但她們又不敢立即拉著凌霄霄去梳洗,清嬪娘娘迂尊登門,她們若這般招待不周,恐怕清嬪娘娘會生氣。
便是普通富貴人家的夫人,也最看重兒媳是否端莊得體。
凌霄霄知道古代規(guī)矩多,也有些羞于見人。
“平日膽子那么大,怎么今日害羞了。丑媳婦也是要見婆婆的?!?p> 平昌王終于開口,毫不掩飾地捉弄著凌霄霄。
清嬪嗔怪地看了平昌王一眼,轉頭對凌霄霄慈愛說道:“抬起頭來,讓本宮好好瞧瞧?!?p> 凌霄霄思量再三,終于還是悻悻笑著抬起了頭。
平昌王抬眼一看,差點將嘴里的茶噴了出來。
先前與他侃侃而談的凌霄霄,雖然臉還是那張臉,可不知怎么的,看起來冒著傻氣。
清嬪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笑得更和善了,輕輕問:“這是怎么了?”
凌霄霄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她原先也沒有見家長的經(jīng)驗,驟然見了自己的尊貴婆婆,本就拘謹。自己還這番模樣,心下更是有些窘迫,不住地拿眼睛瞄向平昌王。
平昌王不解風情:“你看本王做什么?母妃問你話呢?!?p> 凌霄霄暗罵了一句“豬隊友”,眼瞧著是指望不上他了,才不得不開口:“妾身方才在制胭脂膏。”
清嬪不解:“怎么會弄成這樣?”
這時代的女子,像凌霄霄這般大的,制胭脂都是手到擒來,哪里會弄成這副樣子。
凌霄霄老實回答:“妾身是第一次做,不太熟練?!?p> 清嬪略略有些驚訝,平昌王倒是先開了口:“笨手笨腳的,制個胭脂也能弄成這副鬼樣子?!?p> 凌霄霄不知作何解釋,又窘迫地低下了頭。
清嬪端坐著,用帕子掩著嘴,無聲地笑了一會兒:“凌妃小孩子心性,乾兒這般斥罵她做什么,你看嚇的,都不敢出聲兒了。”
凌霄霄意外地抬頭看著清嬪:“清嬪娘娘,您不生我的氣?”
清嬪繼續(xù)笑著:“本宮生什么氣?”
凌霄霄不好意思道:“妾身以為,妾身初次與娘娘見面就這副樣子,娘娘會覺得妾身不夠端莊?!?p> 清嬪點點頭:“是不夠端莊的??稍趯m里見慣了那些惺惺作態(tài)的樣子,偶爾見了你這天真爛漫的赤誠模樣,本宮倒是覺得很有趣?!?p> 凌霄霄咧嘴笑著:“娘娘不生氣就好。娘娘,容妾身梳洗一番再來回話,可好?”
得了清嬪的允許,凌霄霄趕緊拉著自己的婢女飛一般去了廂房。
景念和云琴飛趕緊打水來為凌霄霄擦拭梳洗。
“阿彌陀佛,虧得清嬪娘娘最是好性子?!痹魄俨蛔〉負嶂约旱男乜凇?p> “可不是,奴婢方才嚇得魂都丟了?!?p> 凌霄霄疑惑道:“既然知道清嬪娘娘好性子,為何還這般害怕?”
“清嬪娘娘攏共來過王府兩回。頭一回是王爺和王妃大婚,這是第二回。清嬪娘娘對王妃,可不是今日的態(tài)度?!?p> 景念一邊為凌霄霄擦著臉,一邊娓娓道來:“那日清嬪娘娘作為高堂貴臨。王妃早起不知吃什么了,拜堂時肚子‘咕?!宦暋?赡侨胀豕蟪己图揖靷儊砹撕脦总?,人聲鼎沸,除了近前兒的奴婢們,只有清嬪娘娘和王爺聽見了,可清嬪娘娘還是拉下臉來,直說王妃不體面。話雖沒說得太重,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王妃羞臊得頭都不敢抬。”
“清嬪娘娘竟這般有威嚴?我方才怎么一點兒沒看出來。”凌霄霄驚訝之余有些后怕。
“可不是,所以說娘娘當真可人疼?!?p> 主仆幾人悄悄討論著,一刻鐘便收拾好了。
再見清嬪娘娘時,凌霄霄重新見禮:“清嬪娘娘萬安。妾身招待不周,讓娘娘見笑了?!?p> 清嬪眼前一亮,梳洗好的凌霄霄玉雪動人,儀態(tài)端莊,跟世家嫡女相比,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錯,果是個妙人。坐吧。”
凌霄霄半坐在清嬪下垂手的椅子上,微微前傾著身子,略低著頭,恭謹聽著清嬪的話。
“凌妃可是懂些醫(yī)理的?”
“回娘娘的話,妾身并不懂醫(yī)理,只是知道些藥材和偏方?!?p> “難得你這般勇氣,明知道是殺身的罪過,也肯為乾兒醫(yī)治?!?p> 清嬪說完緩緩拿起身邊的茶杯,徐徐喝著。
凌霄霄一時不知道這話怎么接。
若承認了,便有邀功的嫌疑。若不承認,又好像是在開脫自己。
且清嬪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冷下來幾分,讓凌霄霄一時猜不出用意,難免有些騎虎難下。
她正思索著如何作答才是最合適的,清嬪喝完茶將茶杯擱在桌上,陡然開口:
“凌妃,你可知罪?”
凌霄霄猜到這件事沒這么容易糊弄過去,可消停了幾日,突然又要對付這些場面,心下暗暗叫苦。
她起身跪倒,大禮而拜:“妾身知罪,可妾身愚鈍,還請娘娘明示?!?p> 清嬪完全隱去了剛才的和善笑容,臉上看不出喜怒,冷聲道:“你沒有萬分把握為乾兒醫(yī)好病,卻還是敢冒險行事,你可知,若你沒有成功,葬送的就是本宮孩兒的性命!”
凌霄霄一時間不知道清嬪是何意思。
可她看清嬪的樣子,不像是個恩將仇報挑唆是非的惡婆婆。
連平昌王那么蠻不講理的人她都能對付,難道清嬪會比平昌王更難纏么?
想到這里,凌霄霄直起身子,雖依然跪著,可姿態(tài)不卑不亢,反問清嬪:“清嬪娘娘,妾身若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將這危險之事攬于自身,娘娘以為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