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佳思站在講臺上,目視前方,白色的墻壁,綠色的地腳線,教室正后面的墻上是一塊展示班級風貌的黑板,上面畫的什么她也沒仔細看,畢竟下面四五十張陌生的臉都齊刷刷地盯著她看,這種直白的目光洗禮讓她有點不知所措。還好冷面老趙示意她做個自我介紹,才解救了她不知道眼神該放在哪里的尷尬。
安佳思在講桌上拿過一支粉筆,轉(zhuǎn)身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寫完之后又看了兩眼,才緩緩地轉(zhuǎn)回身,面向下面已經(jīng)開始騷動的同學們站好。
“同學們好,我叫安佳思,很榮幸加入高二(6)班這個大家庭,希望未來的日子里能和大家一起學習,共同進步。初來乍到,請多關(guān)照?!闭f完她朝著臺下深深地鞠了一躬,用盡了十八年來的謙卑和禮貌。
班上的同學們似乎都很“熱情”,有吹口哨的,有自告奮勇去搬桌椅的,還有在下面竊竊私語討論的。
還真是……亂??!
由于班里人數(shù)較多,冷面老趙便在靠窗的第一排前面加了套桌椅讓她暫時坐下了。
安佳思從來沒坐過這樣的“雅座”。
孤零零地單獨一排,左邊是窗臺,右邊是講臺,抬頭就能看見正在寫板書的老師的屁股,雖然她并沒有盯著人屁股看的習慣。
可能是剛到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也可能是天生就比別人要敏感得多,她感覺自己周身都包裹著不安。
而且她不需要回頭也能感應(yīng)到教室里四面八方投來的探究的目光,體會不出是帶著善意還是敵意。
所以即使現(xiàn)在是她最愛的英語課,她也根本聽不進去老師的任何一句話。她的腦袋飛速地轉(zhuǎn)著,嗡嗡的,仿佛和一萬只蜜蜂共處一室。也不知道自己具體在想些什么,一節(jié)課就這樣在說不是煎熬還是尷尬的情緒中度過了。
下課鈴聲響了之后,安佳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都還沒來得及把這口氣呼出來,自己的座位就被圍了起來。
“你怎么高二了還要轉(zhuǎn)學?”
“你從哪里轉(zhuǎn)學過來的?”
“你還記得我嗎?”
“我們是初中同學!”
“我也是我也是,初三的時候我就坐在你后面?!?p> “為什么會想著轉(zhuǎn)學到我們這里來?”
“你在原來的學校犯錯誤了嗎?”
“是不是混不下去了?”
……
一堆透著八卦味兒的問題中,偶爾夾雜著幾句正常的寒暄。
Oh,my god!
這是進了百鳥園嗎?嘰嘰喳喳的。
我是猴子嗎?還要被圍觀!圍觀怎么不給我?guī)憬堆剑?p> 安佳思瞪圓了眼睛,尷尬地半張著嘴巴,保持著之前深呼吸的姿勢,看著七嘴八舌的同學們,仿佛都能看見從自己頭頂飛過的一白只烏鴉在回頭沖她笑。
無語,不知道怎么開口,也不知道該回答誰的問題,更不知道他們像連珠炮一樣襲來的問題到底需不需要她回答,是不是只想炮轟她??!她即使想說句什么都找不到開口的時機。對于第一天來報到的新同學,就不能多給予一些關(guān)愛嗎?問出這么多犀利的問題,記者招待會嗎?他們的理想都是娛記嗎?專業(yè)跟蹤報道雞毛蒜皮?幼兒園老師沒教過他們懂禮貌嗎?
安佳思后來才知道,自己回答與否,對于他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他們早已在心里替她杜撰好了答案,可能是叛逆女校園霸凌被退學,也可能是悲慘苦情被劈腿……只有想不到的,沒有編不出來的。
她也是后來才對“人言可畏”有了深刻地體會,原來十八九歲本該純潔無瑕的學生惡毒起來竟是那么地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