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涌

　　月光很快灑在樹林里。一些黑夜生物窸窸窣窣爬出來，背甲上反著柔和的光。

　　銀湖開始涌動，云鯨們從湖底加速向上攀升，龐大的身軀若隱若現(xiàn)。第一頭云鯨粗長的鈍角最先破開湖面，吻部瘤狀突起個個鼓鼓囊囊蓄滿湖水，氣孔打開噴出大量水汽。在水下的脊骨發(fā)力帶動寬大的尾翼最后一下猛然拍擊水面，湖面頓時升起兩米多高的水花，云鯨在紛亂的水聲中發(fā)出一聲悠長的鯨詠。它騰空而起，盤旋著游向云層。

　　第一層潮水還沒到達湖邊時，數(shù)十只鯨接二連三破水而出躍向夜空，聲勢浩大到整個湖面都沸騰起來，飛濺的水花像下雨。

　　月亮被云鯨巨大的身影遮蔽住，烏拉和其他地精配合著狂吼鬼叫著，天地間正在進行一場月夜奏鳴曲。

　　鈴蘭順著湖岸奔跑，速度越來愈快直到接近岸邊時一躍而起，綠色的魔法亂流在她身后波動，女巫一腳踏在虛空中不墜反升，繚亂的景象中她尋找合適的落腳點，輕輕點踩云鯨的背最終落在第一頭已經升高徘徊在森林上空的守衛(wèi)鯨魚。

　　地面的情況一覽無遺，索爾仰著頭金發(fā)熠熠閃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很快云鯨的先頭部隊都已經游曳在森林上空，它們不斷發(fā)出鯨詠來調整位置，組成有序的陣型，整座森林都投下它們緩緩擺動尾翼的影子。

　　幼鯨不斷跳躍在水面上試圖找到最佳時機飛上來，母鯨在身后緊貼幼鯨的腹部助力，空中的鯨群越來越多。這個角度看浩蕩的湖面十分波瀾壯闊，但鈴蘭神色嚴峻，全神貫注感知著結界。

　　西北方向有一隊皇家騎兵正大刀闊斧的繞著結界尋找薄弱地位，長劍把沿途的樹木劈砍開，有什么巨大的東西正在行駛過來。騎士們穿著藍黃相間的制服，頭盔上鮮艷的海與獅鷲的標志表明他們是皇家海軍的人。

　　當然，鈴蘭瞇起眼睛，以蒸汽為動力的巨型機械是戰(zhàn)斗時主要武器，云鯨金色的血液作為動力能夠使一艘八噸重的貨船跑上一年不用返航。海軍拿到國王的許可來到這里，為了征服海洋。

　　東面有一伙獵人和冒險家組成的隊伍不斷拿著劍弩和火槍射向空中的魚群，無一例外都撞上結界發(fā)出應綠色的光芒。被雇傭來的煉金師和法師舉著法器與魔藥試圖直接對鈴蘭刻下詛咒。

　　哈迪斯出現(xiàn)在一顆樹影里，快速奔跑向騎軍的身體像一股白色的洪流穿梭在森林里。

　　只要再維持一段時間——鈴蘭覺得體內的臟器在抽搐。劇烈的奔跑后這種感覺尤為明顯，身體在發(fā)出警告。封印解除以來她還沒真正進行過如此龐大的法陣運轉，今時不同往日，能被感知到的元素越來越稀薄，預言說未來將不會有魔法留存。

　　但拜托，至少別是現(xiàn)在。

　　她吟誦古神留下的咒語，古老的音節(jié)澀然對撞在空氣里，猶如水的波紋一樣迅速擴散開來，地下升出綠色光芒組合成破碎的星象雛形，世界樹的印記變得清晰起來。

　　借助星辰的力量，召喚原始戰(zhàn)神。

　　原本在明亮的月光下黯淡無聲的星辰忽然光芒大盛，星星點點的淡藍色匯聚到一起，一個手持諾統(tǒng)長劍，赤裸著上半身的巨人形象在夜空中若隱若現(xiàn)。他以星座的形式出現(xiàn)在世人的眼里，一腳高高躍起撲向前方，手中揮舞著傳說中的神器諾統(tǒng)劍。

　　戰(zhàn)神提豐。

　　雖然只是投影，但鈴蘭因此結實的吐了一大口血。那些血一接觸空氣就迅速變黑，在下墜過程中變換成四散的花瓣。鯨魚群翻滾著帶來巨大的陰影，

　　鯨魚群翻滾著帶來巨大的陰影，提豐的力量只出現(xiàn)了那么一下，一股豐沛帶有攻擊性的力量落到法陣中世界樹的根部后變消散不見。

　　無論如何這總算加強了陣法的強度，防御等級稍弱的那批人被直接震翻過去。糟糕的是海軍部隊毫發(fā)無損。此時他們之前一直砍斷樹木的用途體現(xiàn)出來——一架巨大的火銃被推到陣前，黑漆漆的炮筒被操縱著抬高，直到對準鈴蘭所在的云鯨。

　　糟糕，哈迪斯。

　　她馬上跟哈迪斯的意識聯(lián)系，但這頭蠢狼此時正處于興奮狀態(tài)里，鈴蘭剛剛接入它的意識就聽見一陣瘋狂的咆哮以及咯吱咯吱的磨牙聲。

　　好極了，鈴蘭抿緊嘴巴。她早該想到的，既然有皇家的敕令那么——等等。

　　——為什么皇家會知道云鯨群在銀湖停下？

　　這里隸屬于瓦特海姆和尼福爾海姆的交界處，人煙罕至，距離最近的人類城邦離這里也有一個月的旅途。況且尼福爾海姆的寒霧有時會彌漫到這里來，矮人的陷阱也不是花架子。鋌而走險和財欲熏心的人類會觀星預言云鯨的下落追隨著來到這里不足為奇，但是教會的信仰決定他們不會尋找異教徒的幫助，但海軍此時卻出現(xiàn)在了這里。

　　誰給他們提供的訊息？

　　一股冰冷的感覺劃過腦海，鈴蘭瞳孔緊縮像貓科動物，幽綠的眼睛此時看起來完全像個惡毒的女巫了。

　　沒頭沒腦的猜測和對哈迪斯的擔心像一團亂麻阻礙心神，一位人類法師的詛咒成功播種到鈴蘭身上。她咬牙罵了一句，腦子里像炸開一朵煙花。

　　盡管法師第一時間收手但還是得到了不小的反噬，他身體里爬出密密麻麻的綠色甲蟲，很快就把他變成一顆人形蟲人。這些蟲子吞沒他后以他為中心迅速爬開，這支人類隊伍很快崩潰，修習了火系的冒險家手忙腳亂的召喚出一簇火苗，還沒來得及投放到指定區(qū)域就變成一條粗壯的火蛇撲向自己的主人。

　　一時間沒人敢使用魔法或元素力量，也沒人能破除詛咒或殺光蟲子軍團，絕對的管制強迫他們徒手搏斗，這支幾百人的隊伍死傷慘重，不消片刻便土崩瓦解。

　　索爾站在湖邊，一頭幼鯨在幾次墜落后終于起飛成功，他吹了聲口哨。夜風吹動他的頭發(fā)。

　　他并不打算出手相助，畢竟云鯨對他來說僅僅是物種，來盜獵的又都是拉斯維爾的臣民。索爾仰頭，但這個角度已經無法看到鈴蘭的身影，只有云鯨條條道道的白色肚皮。

　　他來解除婚約，但一路上的奔波改變了這個想法。王室聯(lián)姻通常是一種手段，在沒知曉那個預言之前索爾一直對感情抱著游戲的態(tài)度。貴族小姐們多半保守持重，但也不乏外向大膽的女士。

　　只要不搞出個兒子，這種事情不僅不會是污點，反而是王室特有的風流韻事。名利場上尋歡作樂再平常不過，這也是他們進行外交的經典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