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不知這片誠心可還滿意?”
凌云從桑林里走了出來,鬢角微站些露水,一夜辛勞,并未有半分疲倦,依舊神采奕奕。
“是你?”田老臉上的表情微微驚愕,隨之迎著凌云走了過去,從頭到腳好好打量一番:“兩畝桑林,你一個人澆灌的?”
猶自不信。
“一人一夜,并未假借他人之手!”凌云如實說道,這點勞動量,還真難不倒他,其實也就借著夜色挑了兩個時辰的水罷了,后半夜也并沒有返回宿舍,設(shè)置了聚靈陣就著星月修行到天明。
“你修行過內(nèi)力?”田老看凌云略顯單薄的身體,以及白白嫩嫩的皮膚,看不出他練武的痕跡,只能朝更深層次的內(nèi)力上腦補。
凌云自然沒有修行過內(nèi)力,他修的乃是真元,遠遠不是內(nèi)力所能比擬。
如果說內(nèi)力是一口刀兵,那么真元就是一把神兵,真元與內(nèi)力相撞,土崩瓦解的自然是內(nèi)力。
但這種修仙者的真元,也沒必要和田老解釋,所以凌云點點頭,淺笑著說道:“修行過,略有小成?!?p> 田老不喜反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既然修成內(nèi)力,萬中無一的資質(zhì),來學(xué)農(nóng)桑作甚?努力修行,將外功也跟上,今后上陣殺敵,為國而戰(zhàn),這才是大丈夫所為。你叫什么名字來著?老夫為你向武道院舉薦一下?!?p> 凌云苦笑一聲,知道田老一片好心,不忍自己荒廢了天賦,但是……自己還需要去修煉大夏朝的那些武學(xué)嗎?
自己這身手,書院的教習(xí)也不是自己一手之敵??!
“江寧縣凌云。武道修行,猶如逆水行舟,自然不能懈怠,但農(nóng)桑也是國之大事,不可不學(xué)……”
田老沉默了一下,眉頭大皺,抬頭紋深深的皺起:“老夫看過庚子年的學(xué)生名單,不記得你的姓名,若你以內(nèi)力武者的身份入學(xué),老夫不可能不知道。那么,你并不是以武者的身份入學(xué)的?”
“學(xué)生江寧縣庚子年的秀才!”
“文武雙全?空口無憑,那灌溉的水桶,你去山下打兩桶水來……”
田老指著桑林外昨晚凌云所用的兩個巨大水桶說道。
凌云笑了笑,并未生出不快,也沒打消昨日的決定。
在安定書院,總要完成一段時間的學(xué)業(yè),不為自己,而是為了父母。在這農(nóng)桑園里,既能夠完成學(xué)業(yè),又能為母親的制造廠做出點貢獻,還能安心修行,可謂一箭三雕。
“田老稍等,我去去就回!”
不多時,凌云便挑著水桶到了河邊。
此時,不同于深夜,而是一天中讀書練武最好的時光,路邊河畔,自然多的是讀書修行的學(xué)子。
凌云挑著兩個水桶健步如飛的朝著河邊跑去,立刻便驚動了很多人。
這種挑水的活計,一般都是小廝仆人所為,雖然耳聞中原嵩山少林寺有挑水修行的傳聞,但在江南,真的沒有。
“這人……好像是昨天齊先生課上的那個新生吧!”有人認出了凌云,合上了手中的書籍,好奇的看過去。
“還真是他,昨日魏才女等了他一整天,不見人影,引了眾怒。此人,已經(jīng)成了書院笑柄,品行拙劣,為人不堪,也不知他現(xiàn)在這又是做什么?”
“好似從農(nóng)桑園而來,此人不會要學(xué)農(nóng)桑吧!”
“農(nóng)桑乃是國之大事,自然也需要讀書人去學(xué),去領(lǐng)悟,但就是一輩子都和漁農(nóng)打交道,面朝黃土背朝天,若他真的選擇了這條路,我倒是有幾分佩服他了?!?p> “讀書讀書,這等污爛人,為他浪費了這大好韶華做什么?!”
……
凌云從山間濕滑的石板路上一路跑過,昨晚不知道走了多少趟,沒想到今早在眾目睽睽之下還要走一趟。
“凌云?”
突然,一聲驚訝的聲音從一塊背陰的山石旁傳來,那里站著七八個人,似乎正在高談闊論,指點天下。
其中一個穿著青綠長裙的女孩,赫然是許久不見的孟輕盈。
“你這是做什么?”孟輕盈轉(zhuǎn)過身來,目光閃爍的看著他。
凌云止住了腳步,肩上扁擔(dān)兩端的木桶晃蕩。
孟輕盈快步走近了幾米:“你……你昨日為何戲耍亦柔?還有,我娘讓你有空去家中赴宴?!?p> 戲耍?
凌云沒有找理由去反駁,這種問題,還是當面解釋比較好。
“這位是?輕盈,是你朋友嗎?”
那背陰的山石平臺上,為首一個成熟男子走了過來,溫和問道。
他穿著樸實,但氣度不凡,頭上的木簪子以及衣袍邊邊角角的紋路,都顯示出了低調(diào)的奢華。
孟輕盈的臉色不由變了變,從凌云身上移開目光,才道:“他叫凌云,我母親朋友家的公子。”
這個低調(diào)奢華的男子微微一愕,緊接著便收斂了表情,帶著淺笑道:“我叫趙頫,既然入了書院,便都是同窗,我們在此暢談國事,凌兄可有興趣?”
很顯然,這個書院四大公子之末的趙頫趙公子,對凌云大名,也是大有耳聞。
看來,昨日公然爽約魏亦柔,真的犯了眾怒。
“不用了,你們玩,我還有事。”凌云淡淡拒絕。
他自然是在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jīng)認出這個風(fēng)度翩翩的同窗是誰了。
趙頫!
前世至尊無常初戀孟輕盈時最大的情敵,皇室身份,四大公子之一,也是孟輕盈未來的丈夫,雖然只能做一妾室。
對于孟輕盈,若不是看在陸姨的面子,真的不想過多交往。
前世記憶里,自己就已經(jīng)被傷的夠深了。
凌云說完,便挑著水桶下山朝著河邊而去。
趙頫深吸了一口氣。
你們玩!
“玩”這個字,讓養(yǎng)氣功夫十足的趙頫心中不免生出怒意。
“哎,你……”
孟輕盈不明白凌云到處樹敵究竟為何,想要留下他,但又不知如何開口,呆了幾秒,凌云已經(jīng)走遠。
“頫兄,此子夠狂啊!”趙頫身后一個身材高大骨骼健壯的男子粗聲道。
他叫祝風(fēng),文武雙全,一手槍法被教習(xí)公認已經(jīng)有百人將的實力。
“入學(xué)一天,與沈圖南結(jié)仇,戲耍了魏才女,現(xiàn)在口出狂言,說我等在此……玩!?。 迸赃厧兹酥幸粋€也就比孟輕盈長得稍弱些的漂亮女孩嗤笑一聲:“輕盈,你竟然會有這樣的朋友?實在難以想象?!?p> 這個女孩說完眼睛不著痕跡的掃了趙頫一眼。
她同樣一直喜歡著趙頫,如今逮到機會,自然要詆毀一下對手。
趙頫面無表情,眼睛一直注視著漸行漸遠的凌云,心中不禁露出一絲嗤笑。
孟輕盈想了想,最終還是朝著趙頫等人抱歉的一笑,追著凌云下石板小道而去。
還未等她到河邊,凌云已經(jīng)挑著兩桶滿滿的河水,穩(wěn)穩(wěn)當當快步往回走。
“你怎么挑水?這是農(nóng)桑園的水桶吧!你不會入了農(nóng)桑園吧?你父母知道嗎?你倒是說話??!你不是要考舉人,要考進士的嗎?”
凌云邊走便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水桶里水面不晃不蕩,就像他的內(nèi)心:“你也知道我的才學(xué),進士不用想了,努力三五年,也就勉強考個舉人罷了。”
孟輕盈眉頭一鎖。
“即便你文才不行,你武道那么厲害,我問了張世成,你即便不是天生神力,那么十個他也打不過你。你完全可以在軍中出人頭地……”
“我有我的追求,你不用操心!”
凌云走過背陰的石坪,朝著趙頫報以溫潤的笑容。
孟輕盈無奈的停下了腳步,看著凌云消失在山道上,被濃陰掩去背影。
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心中少了什么。
曾經(jīng)那個在明月樓大發(fā)神威,一拳震懾黑道大佬胡一刀,解救自己于危難中的凌云,和眼前這個挑水的凌云重疊一體。
昨日得罪書院大比前十的沈圖南,今日開口便又是得罪人的話。
還有昨日將亦柔晾了一天,引起整個書院男同窗的怒火。
這才是真實你嗎?
心中輕嘆一聲:這樣的你,真的讓人難以相處??!罷了!你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諸位,凌云此人口無遮攔,其實心地還是不錯的,他只是不善于交流言辭……”孟輕盈為凌云剛剛那句話解釋了起來。
……
凌云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膶赏八旁诹颂锢厦媲埃⑽⑹幤鹆藘扇Σy。
看著這滿滿的水桶,田老抬起略有渾濁的雙目:“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強的多?我想不出你為什么要學(xué)農(nóng)桑!”
凌云笑而不語,總不能說我想借你之手將桑蠶棉麻提升一個品質(zhì),好為我母親的織造廠稱霸天下鋪路吧!
凌氏織造廠要擴大,要提升,原料的品質(zhì)和數(shù)量也是很重要的一個方面。
看著凌云笑而不語,田老凝重的點點頭:“你的志向很遠大,你有如此毅力,應(yīng)該是想出將入相進入中樞吧?!農(nóng)桑是一個國家穩(wěn)定的保障,衣食足,而國家安定,你的心很大。你要學(xué)農(nóng)桑,我可以教你,但我不會收你做弟子,只有胡山長這樣的大家,才配做你真正的老師……”
田老腦補的很透徹。
一個有大志向的人,對農(nóng)桑、機關(guān)術(shù)、政治、軍事,自然都需要有清楚的了解和認識。
就像一個大公司培養(yǎng)的管理人才,總要在各個部門都要走一遍。
這樣才能管理好一個公司,治理國家也是一樣的道理。
凌云也不點破,拱手行禮。
被田老所接受之后,凌云便在這農(nóng)桑園里開始了學(xué)習(xí)、修行……倒也格外的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