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凄冷的秋雨,淅淅瀝瀝總在下著,天氣漸漸冷起來,仿佛抽走了最后一絲熱氣兒。
吃了將近一月的藥,咳嗽總算漸漸好了。只是身子大不如前了,時(shí)常發(fā)起低燒。
案上的書籍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我拿起一冊(cè)書,用手撣了撣,吟道“久病妨開卷......
“你不開卷,我還得吃酒呢,只管這么著看,我們都沒了活路了?!钡洳緩埈倱瘟藗?,自窗外望著我笑道。
“我病了這些日子,正愁不能吃酒做詩呢,可巧你就來了?!蔽蚁蛩惺值?。
他進(jìn)得屋來,搓著手,挨了薰籠坐了,道:“這天氣,濕冷濕冷的,人都快發(fā)了霉了。老天也不肯賞個(gè)臉,開開晴兒??珊薏荒艿歉咦鲑x了?!彼巴獾挠辏蘼暤?。
“張大學(xué)士,不登高兒就做不得賦了?事事求全,哪里能都如了你的意呢?!蔽易吡藖?,挨著他坐了。
“我才叫人去拿了圣人秋節(jié)里宣賜的碧香,一會(huì)子咱們好好做幾首詩,還是老規(guī)矩,紕繆者浮一大白?!彼市Φ馈?p> “好啊,只不能登高賞菊,又要被罰吃酒,我也不忍心的?!蔽乙皇洲壑ヮ^腳兒抿著嘴笑。
“怎么見得一定是我吃酒,今兒定要灌殺你才罷?!彼θ琳频牡?。
“只是咱們內(nèi)人文會(huì)未免沒意思,要是能同館閣翰林們一塊就好了。小宋前幾日還托人遞了新詩給我呢?!彼鲇终f道。
“你瘋魔了不成?這樣的話如何說得?!蔽颐θノ嫠淖?。
“我們不過論文章罷了,我自認(rèn)是個(gè)女中的丈夫。詩里的太白?!彼麚荛_我的手,哈哈一笑。
“遠(yuǎn)的不說,就說國朝的學(xué)士們,那個(gè)的詩文又不如你了?連我都比不得,還自命太白,羞也不羞?”我合身撲上去,刮他的臉。
正玩鬧著,只見坤寧宮的押班吳金珠帶著兩個(gè)小內(nèi)人走了來。
我忙理了理衣襟,與張瓊一起同他見禮。他便道:“圣人才命人去園子里剪的新鮮菊花兒,賜各司管勾夫人們,叫戴了去坤寧宮謝恩說話兒。兩位夫人各挑一枝兒吧。”
兩個(gè)小內(nèi)人隨即捧了鏨金大盤上前。
張瓊選了枝深紫垂絲的。
我看了看,盤中姹紫嫣紅,多非我所喜。便揀了枝兒田邊兒籬下都有的,正黃色的。
吳氏見我們都選好了,就作辭離去。
“這樣大的雨,去圣人宮中做什么呢,又不能賞花??上Р荒艹跃茖懺娏??!睆埈偩椭R臺(tái)簪了花,用手撥著嘆道。
我走過去,就著鏡子將花戴上。道:“再擇日子吧,我們這會(huì)子得過中殿去?!?p> 說著便走去開了衣箱子,尋了兩件夾衫子。一件自己穿了,一件給他穿了。
便一起撐了傘,慢慢走入漫無邊際的冷雨中。
一路行來,只見重重殿閣,在雨中厚重迷蒙,似壓在人心頭一般。
過得慶壽宮,便是福寧殿東小門兒。我不由自主加快了步子,一氣行至坤寧殿正門,才松下一口氣。以手扶腰,狠命的喘著粗氣。
張瓊上氣不接下氣的跟了上來,道:“你見了鬼了,怎地這般快走?”
我無言以對(duì),只得略帶謙意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