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故事
午后，顆塵閑逛在府邸中那片不是很大的花園里，她的身后只跟著乙二一人，往常的這個時間并不會有人在她的身邊，今日是她有意將乙二留了下來，要想對他說些話。
“我的引路人給我講過一個故事，在他成長的家鄉(xiāng)活著的人們是以天計算自己的年齡，那是一個叫做沐林的小地方，與你的家鄉(xiāng)茶花山相比，茶花山就是天堂，那里比地獄都還不如。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要隨著村里的人進入森林深處去打獵，沐林這個地方聽起來很美好，可卻是一個朝不保夕的險惡之地，那里生活著非常多的魔物，從強到弱，弱肉強食。在沐林出生的魔族人從生到死只會有兩個身份，獵物和獵人。我的老師，也就是我的引路人，對我而言他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對他而言，我是令他失望的學(xué)生?！?p> “他告訴我，在他存活的第八百七十二天，就被村里的人拉去獵殺一種名為竊齒的魔物，在沐林竊齒就是森林的霸主，小獸吃蟲鳥，大獸吃小獸，而竊齒吃一切，可還是會成為人的獵物，竊齒最喜歡的食物就是人，尤其是小孩，所以沐林的孩子們就是獵物，或者說是誘餌，唯有小孩才能使竊齒放松警惕，它們難以抵抗這樣的誘惑便會踏入早已布下的陷阱，而那些熬過來的人又成長為身強力健的獵人，待竊齒進入陷阱就一擁而上領(lǐng)教魔物最后的殊死一搏。在那里只有足夠聰明和強大的人才能夠活下來，可也只是晚死一些時日而已，因為沐林人每隔一段日子就需要獵殺足夠數(shù)量的竊齒，用這種魔物的心臟，人族稱之為魔核的東西換取全村人的吃穿用度，他們不能遷徙更不可以逃跑，就像你的家鄉(xiāng)一樣，只有修魔者才能離開?！?p> 一年多的時間，乙二盡心為顆塵辦事，也聽她講過不少的故事，可卻是第一次講別人的故事，禁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便問道：“您的老師當(dāng)年就是一個誘餌嗎？他的父母難道就不擔(dān)心嗎？”
顆塵聽乙二如此問到，只是微微一笑，她已經(jīng)非常了解這名年輕人的心性，與其說是單純，不如說是涉世未深的牛犢，對于這個世界的復(fù)雜了解的還不夠充分。
二人走到一處石桌石凳旁，落座下來后，顆塵才回答道：“沐林那里沒有家和夫妻這種東西，這座村落存在的意義就是獵捕魔物和繁衍后代，許多事都沒有規(guī)則和道德可言，村子就是他們最大的家，男人與男人住在一起，女人與女人住在一起，孕婦與孕婦住在一起，小孩和小孩住在一起，他們不會尋找誰是自己的生父或生母，除了記下自己活著的天數(shù)任何事情都是沒有意義。”
乙二沉默的點了點頭，顆塵便繼續(xù)往下講道：“我的老師無論身在何處都顯得與眾不同，包括在沐林，魔道賜予他的名字是絕無僅有的存在，但在沐林這不會給他帶來任何特殊的待遇，于是當(dāng)他走進陷阱的那一刻起，就在心里發(fā)誓一定要離開那里。那時他還是一個孩子，沒有強大的實力傍身，可他很聰明知道如何利用陷阱來保護自己，當(dāng)他從第一次的獵殺中活下來時，目睹了其他人像豆腐一樣被竊齒拍碎，一時間就產(chǎn)生了更多的想法，他不僅要自己離開這里，還要帶著全村人離開沐林。”
“后來，我的老師說動了村里人對陷阱進行改進，并且每一次都由他來承擔(dān)誘餌的任務(wù)，一直到了他十八歲，活了六千五百七十天以后，在一名老魔修的施術(shù)下成功入夢，成為了一名修魔者，他說他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那段日子，因為沐林村在那些年再也沒有損失過兒童，獵人們也極少有人再死于魔物之口，人丁逐漸繁盛起來。”
“再往后，他離開了沐林，但他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的家鄉(xiāng)，當(dāng)年的想法都還存在他的心里，他要改變沐林人的命運，帶他們離開那里。我的老師是一個天賦異稟之人，任何看似難如登天的事情都在他的手中得以實現(xiàn)，當(dāng)他經(jīng)過嚴(yán)酷又漫長的磨練通過了全部試煉后正式定職的那天，也獲得了巨大的權(quán)利，于是那些想法也就輕而易舉的實現(xiàn)了，沐林人現(xiàn)在生活的很好，再也不需要與魔物搏斗?！?p> 乙二想了想，能讓顆塵如此佩服的人必定是一個地位極高的大人物，順口就道：“您的引路人一定是魔將中的哪一位吧？”
顆塵微微搖頭道：“魔將？你怎么會這么想，那些人沒有什么了不起的，整個魔族值得仰望的也就那十幾位而已，我的老師名叫戒言，這世上只有一個戒言正是我們傲國故去的魔冕，這件事并非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不在少數(shù)，有關(guān)于此事的流言蜚語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p> 乙二有些震驚的張大了嘴：“他不是智者嗎？”
顆塵笑著點頭道：“你會奇怪也很正常，我明明是器獗，可我的引路人卻是一位智者，你猜這又是為什么呢？”
乙二再狂妄對于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敢去猜，只能搖了搖頭，一臉期盼的看著顆塵，等待她揭曉謎底。
顆塵道：“傲國并不是沒有擁有成為智者潛質(zhì)的修魔者，只是他們都倒在了試煉的大門前，我……也一樣。我剛剛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也是被當(dāng)成未來的智者培養(yǎng)的，同樣也是出身于一個窮山惡水的小地方，而在我入魔時的夢境里我竟然是個修仙者，這件事很快就傳進了老師的耳中，他親自找到我，說要做我的引路人，對我來講那天同樣永遠(yuǎn)值得懷念?！?p> 乙二瞪直了眼道：“這么說您還接受過智者的試煉？”
顆塵嗯了一聲說：“老師覺得我可以，便將器獗與智者的試煉同時都交給了我，這也是從未有人做過的事情，我的器獗試煉你也知道，是在人族圣地仙空山中逗留一個月，智者的試煉則是帶回一名日境修仙者的頭顱，雖然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但我還是失敗了，萬幸的是我活著回來了?！?p> “您沒有再繼續(xù)嗎？”
顆塵嘆了口氣道：“你知道繼續(xù)的代價是什么？你將要得到的試煉內(nèi)容，會比之前的還要困難許多，我很清楚我的極限在哪里，夢境中的魔道暗示也許并不準(zhǔn)確，也許我根本就不具備成為智者的潛質(zhì)，老師同意了我定職器獗的決定，他當(dāng)時雖然沒有說什么，可我很清楚，他是失望的?！?p> 乙二想了一會兒也不明白顆塵對他講這個故事是什么意思，便試探性的問道：“您講的這個故事是覺得我也不一般嗎？”
顆塵哼了一聲，很明顯是乙二想錯了，便直接了當(dāng)?shù)恼f道：“你的夢境雖然奇怪，可你的名字卻太過普通，你的理想很遠(yuǎn)大，可你的能力仍是太過普通，我是在告訴你真正的智者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都與眾不同，無論在怎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中都能綻放光芒，是戒言大君那樣的人，不是我，更不可能是你，都過了一年多了，你雖然定了職，可我沒有看到你塌下心來做一名修魔者，一個鬼武該做的事情，我聽說你現(xiàn)在的實力連一個地魔境的啼騎都不如，你究竟都把時間花在了哪里？”
乙二忽然明白了過來，無論這一年多來自己感覺過的有多融洽多美好，多么用心去維護上下之間的關(guān)系，可在顆塵的眼中所需要看到并不是融洽的關(guān)系，她需要看到的是價值，價值就是實力，有實力才能贏得尊重，這就是顆塵叫他留下來的意思，她在委婉的告訴他一個冷酷而現(xiàn)實的問題。
乙二嘆了口氣道：“我明白您的擔(dān)憂了，雖然已經(jīng)過了一年多，可時間真的好快，許多事情都還沒有辦好，我覺得自己也是在最近這些日子才安頓了下來，有了一些穩(wěn)定的時間。”
顆塵搖了搖頭道：“時間從不等人，任何人！你如果再不抓緊，站在背后看你笑話的人，就會站到你的面前來笑話你了，到那個時候你的心境必然會受損，于修行會有大不利?！?p> 乙二只能低下頭來說了一聲：“是?！?p> 顆塵似乎并不打算到此為止，于是又說道：“你前一陣子回了茶花山是想將你的母親接過來嗎？”
乙二愣了一下，沒想到顆塵會連這樣的事情也上心，于是說道：“以前我確實恨過她，可離家之后，我又突然明白了許多事情，也就開始想她，想讓她過上更好的日子，只是她不愿意來，哪怕我同意她將那個男人也帶上。”
顆塵略有失望的搖頭道：“我說明白點，你現(xiàn)在雖然成為了鬼武，可你仍然什么也不是，你又如何讓你的母親從茶花山中脫籍呢？而且現(xiàn)在的形勢越來越緊張，你將她接了過來就會被別人利用，當(dāng)成你的軟肋，我將你當(dāng)做左膀右臂來培養(yǎng)，可你的長進實在不盡人意，令人失望。這是遠(yuǎn)的不說了，還有近的，那個女人最近也順利通過了鬼武的試煉，為此你是絞盡腦汁的幫助她，一有時間就往她的家里跑，我給你的好東西也沒少送進那個門里，她雖然成為了一名獨立的鬼武，可我很清楚她的一家人都與金歌魔將極為親近，你連主次和輕重也無法區(qū)分了嗎？你的心實在是太亂了，你想要做好的事情太多，這種情況到最后往往是一件事也做不好?！?p> “我……?！?p> 雖然顆塵教訓(xùn)的語氣不重，可乙二仍然被她說的抬不起頭來，支支吾吾了半天都在重復(fù)著一個我。
看他這個樣子，顆塵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忽然一擺手，就此放過了他。
“去吧，去吧，今天不是那個女人的父親過壽嗎？你早早就準(zhǔn)備好了壽禮獻殷勤，我能說的都告訴你了，再給你一段時間，看你該做的會不會做?！?p> 顆塵這里話一說完，乙二立馬就拍著屁股灰溜溜的逃跑了，這位魔族第一美女一臉無奈的搖頭嘆氣，金絲晃晃，煜煜如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