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宵
“顧老板,收貨吧。”沈瓔把衣袋帥氣地往桌上一擱,“您品,您仔細品品,這工藝,和沒破過一樣?!?p> 顧君安翻著袖子仔細看著,“確實挺厲害的,哪找的師傅,我可得好好謝謝,就等著這件衣服串戲呢,再不來就頭疼了?!?p> “謝就不用了,我已經(jīng)替你謝過了,老師傅可不好惹。你倒是交代交代,這么貴重的衣服,又是幾場戲里都要拍的,怎么就拉口子了。”
說起這,顧君安略頓時又覺得頭痛起來,不由得搖頭嘆氣。
沈瓔捂嘴壞笑,八卦的小雷達開啟,“有故事哦~”
故事要回溯到兩周前。
武康路的老洋房余公館里,正滿滿當當?shù)卣局A服美女與西裝革履的青年才俊,花園一側擺著長桌,蕾絲鑲邊的雪白桌布上,高低錯落地擺著一道道秀色餐點,端著黑色圓盤的侍從穿梭在人群中,盤里的高腳杯中搖晃著金色的香檳,一只纖細白皙的手輕輕捏起杯腳,粉色指甲上點綴的碎鉆,閃耀著紙醉金迷的微光。
“好,咔!”導演一聲令下,現(xiàn)場的交響樂戛然而止,原本畫面中雍容華貴的男男女女頓時失了氣勢,變得松散起來。
雕花門欄外,送外賣的小哥一回神,“原來是在拍戲啊,都有哪個大明星呀?”
阿珂接過小哥手里的鮑魚粥,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說了你也見不著?!?p> “嘿。我就問問,至于么?!蓖赓u小哥搖搖頭,無語地騎車走了。
傅穎嫻攪著碗里的鮑魚粥,演員們借著換場布景的空隙,都在吃晚飯。今天戲里幾位主演都到齊,劇組花重金租了一棟老洋房,拍一場近百人的重頭戲,大家聚在一起吃飯氣氛挺好,原本傅穎嫻都是一個人在保姆車里吃的,今天也特意從保姆車里出來,還拿出買的進口零食,和大家一起分享。
傅穎嫻用銀勺優(yōu)雅地慢慢吃著,身上穿著Dior當季最新的高級定制,一件淺粉色綴滿了碎鉆與鴕鳥毛的摸胸禮服裙,片場的空調開得十足,倒顯得她穿著單薄,纖瘦的身軀倚在紅絲絨沙發(fā)上,當真是面若桃花身形窈窕,確實不愧為這一代的小花門面。雙人沙發(fā)的另一側坐著顧君安,正心無旁騖地吃著藜麥沙拉,倒是飾演男二號的何安義,看著女神的媚眼著了魔,顧不上吃飯,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找女神閑聊。
傅穎嫻見多了對她獻殷勤的男生,早已習慣,何況今天的她確實嬌媚動人,這是她驕傲的資本,也從來無往不利,上一場戲拍她挽著顧君安的胳膊,一起出席拍賣會的出場鏡頭,便有意無意地靠在他身邊,一副小鳥依人的姿態(tài),她自詡聰慧,知道男人不怕女人驕傲,最怕的是女人示弱,她不信面對這樣的自己,顧君安還會不領情。
傅穎嫻輕輕摩挲著手臂,暗示自己冷,滿眼都是女神的何安義趕忙脫下自己的西裝想要遞給她,傅穎嫻媚眼一彎,開玩笑地嬌嗔道:“走開~~~不要拿你的衣服壓壞我穿的Dior高定,要穿怎么也得披一件配得上高定的外套。”
何安義被女神這一聲嬌嗔,喊得骨頭都酥了,明知她這是嫌棄,也生氣不起來,這便是傅穎嫻的本事,他將衣服搭在椅子上,也跟著眾人一起笑起來,就好像是朋友間尋常的打鬧互懟,氣氛甚好。
飾演女三號的肖柔是傅穎嫻同公司的小藝人,自然是順著她的話頭說下去,環(huán)顧四周,在場的除了傅穎嫻,就只有顧君安穿著高定了,“君哥今天也穿了高級定制呢。不愧是我君哥,把這件女裝的香奈兒花呢夾克穿得這么好看,剛才我在看回放,你和穎姐簡直了,什么神仙陣容都比不上。”
“柔柔說的對,我看這件外套,和穎姐的衣服也很配呢?!睅讉€小藝人互相一言一語,哄著傅穎嫻開心。
來客串演出的女二號,是顧君安上一部戲里合作過的女星霖沁雪,氣質很是清冷,來拍這部戲不過是名義上的女二號,戲份還不如肖柔,她本就對傅穎嫻的這些做派不大瞧得上,要不是為了還超盛的人情,她是不會接這部戲給傅穎嫻做配的。今天又見她在片場工作時這副嬌媚撩撥的樣,忍不住調侃道:“快叫保安來,這要是都穿上了,百萬行頭,可得24小時盯著,貼身保護?!?p> 在娛樂圈呆了這么些年,顧君安聽得出這些話中話,知道今天這件香奈兒高定若是披不到傅小姐的身上,片場誰也不好過,便順著大家的起哄,把外套給傅穎嫻披上。
兩件大牌加身,百萬行頭的傅穎嫻更得意了,她今天的柔媚狠狠地壓住了霖沁雪的寡淡,此后一整晚都想著收工后怎么將顧君安拿下??上觳凰烊嗽?,顧君安收工后,拉著導演副導演們,聊起了劇本,而且是在宵夜攤子上。顧君安點了份玫瑰餡的炸元宵,導演們點了油汪汪熱辣辣的烤串,就著啤酒,從在拍的戲聊到各自喜歡的電影,一時聊嗨了,夜深了也停不下來。
女明星最受不了的宵夜,能看不能吃,傅穎嫻坐著都快睡著了。
導演一看,要是耽誤了明天的拍攝也不好,烏泱泱一幫人,一起回了酒店,同乘電梯,各回各屋,累得傅穎嫻一點機會都沒有。
第二天,她的助理阿珂把衣服還回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也不曉得什么時候劃的口子,也無處找人說道,嚇得顧君安的助理小劉好一陣茫然無措,借來的衣服,又不能大張旗鼓地找人修補,只好由他出面找沈瓔幫忙。
“嘖嘖嘖?!甭犕旯适?,沈瓔咂舌道,“看來傅穎嫻不拿下你,就別想殺青了哈哈哈?!?p> “你就是來看笑話的?”顧君安揉著太陽穴,忽然想起什么,眉頭舒展道:“上回不是提起續(xù)約的事嗎,給你個機會展現(xiàn)一下你的誠意和能力,擺平她?!?p> “喲,這意思是考慮和超盛續(xù)約啦?”
“先看看誠意?!鳖櫨残Φ馈?p> “可以啊老哥哥,學壞了?!鄙颦嫽厮粋€意味深長的壞笑,一拍桌子,出乎顧君安的意料,爽快應下:“就這么說定了,一會你配合我,我來搞定她。”
“不是,你別當真呀,我就隨口一說,開玩笑的?!?p> “不開玩笑,包在我身上!”沈瓔早就看傅穎嫻不順眼了,巴不得能有個由頭,名正言順地找她晦氣呢。
看著沈瓔這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顧君安忽然有些哭笑不得,這位可也不是省油的燈,事情搞大了。
老大,你在哪里,江湖救急啊。
徐慧打了個噴嚏,心道,空調開得有些低了,今天又陪小寶去醫(yī)院做了檢查,手術的日程也安排上了,這段時間可不能感冒生病的,趕緊把空調關了,悶出一身汗在趕企劃稿。徐慧是個隨心隨性的人,從小最怕的就是設定好的條條框框,和各種交作業(yè)的deadline。如今卻是怕什么來什么,做雜志和影視劇的造型策劃各種時限,約定時間之前必須完成的企劃、方案,比當年趕暑假作業(yè)還慘。
那時候,還有個伴,兩人一起趕。
徐慧想起小時候夏天經(jīng)常停電,有一年,她倆趕暑假作業(yè),偏偏遇上大停電,,倆人各自搖著一把扇子,就著蠟燭的微光,愁眉苦臉地寫著作業(yè)。
兩個學渣湊一塊兒,不瘋玩到假期的最后一刻,是不會檢查作業(yè)究竟還剩多少的,等到發(fā)現(xiàn)的時候,必須得通宵了。
“字一定要寫完嗎?”顧昊不情不愿地哀嘆道,原本英氣的眉毛此刻皺巴巴地掛在一張喪臉上。
“不寫完,等著老池抽你嗎?”
“都初中了還布置什么練字的作業(yè)??!一遍遍寫煩不煩!”顧昊抱怨著,練字這門作業(yè),沒有正確答案可參考,是一項最花時間的作業(yè)?。?p> 徐慧看一眼他寫的鬼畫符,嫌棄地說道:“你長這么好看,字寫的和雞爪一樣,還不肯練,你這樣合適嗎!”說完低頭寫自己的字去了,也沒注意到顧昊當場呆楞的表情,臉紅得像是蒸熟了一般。
徐慧的爸爸坐在客廳的角落里,咳了兩聲,“作業(yè)不早寫,現(xiàn)在是討價還價的時候嗎。”
顧昊不吱聲,接著奮筆疾書,
“老爸你這時候說什么風涼話,還不快來幫忙?!?p> 徐慧的爸爸正在給她發(fā)的新書包書皮,用一張張雪白的掛歷紙,裁成方形,包在課本的外頭,他包得仔仔細細,如豆腐塊一般整齊好看,邊包邊哼:“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要是今天幫你趕作業(yè)了,你還怎么吃一塹長一智,下次、下下次我都得給你寫作業(yè)了?!?p> 客廳里,三人斗著嘴,各自手也沒停,氣氛好不熱鬧,直到紗門外響起敲門聲,老徐探頭一看,是顧昊的媽媽來了,端著兩碗元宵給孩子們當宵夜。和北方的甜元宵不同,海城的特色包的是醬油豬肉餡。顧徐兩家雖然祖籍都不是海城,卻因為工作的關系,孩子們在海城出生長大,所以在飲食習慣上受許多影響。
徐慧就尤其愛吃這里的咸元宵,顧昊從小看她吃什么,便也吃什么,而且他有個總也吃不飽的肚子,和永遠漲不了的體重。徐慧愛往元宵湯里加醋,唯獨這種帶酸味的湯是顧昊受不了的,兩人吃完元宵,是怎么也撐不住了,徐爸看不過,得了他一聲令下,兩個小兔崽子趕忙蹦回房睡覺去了。
“哎呀,這么迷糊將來可怎么辦才好。”客廳里只剩下徐爸邊整理邊感嘆。
暖洋洋的午后,忽然想起爸爸來了,徐慧望向窗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吐出,嘴角揚起笑意。
“OK!打起精神來。”徐慧拍了拍臉頰,拍走舊時的思緒,全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