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墨抬手拔下青玉簪,在指尖一扎,擠出血珠來抹上山壁,將結(jié)界一再鞏固。
再三確認(rèn)結(jié)界沒有問題,稍稍放下心來的非墨和一路尋來的杜無量往東城街走去。杜無量手里拿著裝貓的盒子,一掂一掂的,還挺開心有了新寵物,上次那只小獸和那兩只鳥都不從他,讓他很傷心。
剛走到街口,非墨突然停下腳步,適才的震動并沒有帶來太大的恐慌,如今東城街上又是熙熙攘攘熱鬧極了。他抬頭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兩家鋪子,心里有了主意。
杜無量一臉茫然地被他推到墻角站著,非墨在他眼前站了半晌,實在不知該怎么開口,杜無量在他眼里就跟個小孩兒似的,他壓根沒想到沈月白還吃小孩的醋。
想想又覺得很可愛,舍不得委屈沈月白,只能委屈孩子了。
“無量,你帶著這貓妖一起去清水鎮(zhèn),把萬人陣的尾收好?!背烈髁季?,還沒哄好沈月白的非墨不打算貿(mào)然讓他們再見面,正好貓妖來了,便打發(fā)杜無量走遠(yuǎn)一點。
杜無量眼瞅著鋪子近在眼前,他卻要過家門而不入,還要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他捏了捏手里的縛妖盒,大佬,你良心不會痛的嗎?
但他不敢說出口。
杜無量帶著滿腹委屈踏上了去往清水鎮(zhèn)的路,他是很委屈,可他沒資格和大佬叫板,只好變著法子折磨手上的俘虜。貓妖被他虐了一路,到了清水鎮(zhèn)已經(jīng)奄奄一息,差點找不著萬人陣的位置。
杜無量根據(jù)非墨的指示破了障壁,又帶著貓妖一起下了水,被萬人陣狠狠的震懾了一番,在水里查探了一會兒,還沒覺出問題來,杜無量突然感覺魂魄有點不太穩(wěn),急忙回了岸上。
不知道是之前被貓妖一尾巴一尾巴砸的魂魄不穩(wěn),還是這水里有東西對他不利,魂魄不穩(wěn),極易入魔,他不敢再在水里逗留。上岸后立刻把障壁給立好了,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能輕易動這個陣。
好不容易出趟遠(yuǎn)門,他揣著貓妖去駿河探望老鰲去了。
再說沈月白,自從慢慢恢復(fù)記憶后,找老狐貍不用再借助玉牌了,凝神靜思就能到虛空中去。她在虛空坐了片刻也不見老狐貍,想來又是出去串門了。
想著本來也無大事尋他,玉牌也沒了用處,沈月白便將老狐貍給的玉牌留在虛空,自己回了身體里。
沈月白走后,虛空中探出一只小小的白色爪子,一把將那玉牌撈進(jìn)懷里抱住,一柄拂塵輕輕拂過它的頭頂,老狐貍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小東西,想跟著去嗎?你還得跟著爺爺練練呢!回來!”拂塵卷起爪子的主人,把它卷回來處。
虛空中漸漸歸于平靜。
非墨回來時,沈月白正從睡夢中醒來,身體好像變好了,無論是進(jìn)出虛空不需媒介,還是出來后身體不覺疲累,都讓她感覺得到身體的好轉(zhuǎn)。
她心下了然,記憶的恢復(fù)對自己的影響必然是巨大的。
睜眼時正看見非墨彎腰看著自己,眸中的深情燙的她心口一疼,非墨見她醒了,直起身退開些許,有些不自在地摸著鼻子笑了笑,“吵醒你了?”
沈月白茫然搖頭。
非墨拉她坐起身,又在一旁坐下,“城外山那邊來了只貓妖,就是上次追著你的那只,不知在山上找些什么,把好好一個山頭都快打禿了?!?p> 沈月白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想起那只貓妖來臉色猛地一變,它是來吃自己心臟的?難道它發(fā)現(xiàn)心臟不在自己身上,又去別處尋了?
所幸天色暗,非墨沒發(fā)覺她的不尋常之處,還在自顧自的說著,“月白,你還記得清水鎮(zhèn)的萬人陣嗎?”見沈月白愣愣點頭,又說道:“那貓妖竟是那萬人陣幕后之人,我要杜無量帶著它去清水鎮(zhèn)善后了。”
沈月白僵坐在躺椅上,貓妖和萬人陣之間有關(guān)聯(lián),貓妖想吃自己的心臟,難道那萬人陣與自己也有關(guān)系?總不能心臟也能拿來填陣吧?
此時非墨終于發(fā)現(xiàn)沈月白的不尋常了,自己說了半天,那人都不理自己的。他蹲到沈月白身邊去,仰頭看著發(fā)呆的人,輕輕喚了喚:“月白?”
沈月白緩緩移動了下目光,卻看著非墨扁了扁嘴,委屈的不行,她睡了一覺好容易才醒過來,結(jié)果又是追殺又是任務(wù)還要吃醋,現(xiàn)在還要背黑鍋,心里一萬個不開心。
可惜這唯一能夠依靠的人,是她最不想牽扯的,她舍不得他在這紛亂中受一點傷害。但她又拒絕不了這人的靠近,甚至自己還無意識地想要靠近更多。
真是矛盾的人生?。?p> 正扁著嘴呢,突然沈月白的視線一凝,撐著非墨的肩膀站起身,盯著頭頂看了看,那眼神直要把非墨那一頭黑發(fā)給燒禿了,“簪子呢?”沈月白顫著嗓音問道,氣死了,出去打了一趟怪,回來連簪子都丟了!
非墨抬手摸了摸頭頂,才想起來在山上取了簪子后就沒再帶上去了。見她很是在意,非墨抿著唇不敢笑出聲,從胸襟里掏出簪子雙手遞給沈月白,“我借簪子取了指尖血,自己不好插回去,還得麻煩月白幫我。”
沈月白瞪直眼瞅他,心里那個愁啊,她怎么好說呢?那簪子是她一直帶在身上的,當(dāng)初自己遍體鱗傷都沒讓簪子受一點傷。如果不是大戰(zhàn),她本來是要在非墨出關(guān)后送給他的,兩人在一起的日子雖久,她還沒送過非墨什么東西呢。
自己貼身護(hù)著的定情信物,這人拿來取血,這委屈,能和誰說?
沈月白急紅了眼,嘴里咕咕囔囔說不出話來,想說,不能說,她還不想讓非墨知道自己恢復(fù)記憶的事。
非墨抬著手低著頭等了半天,也不見人有半點反應(yīng),他抬頭看了看,月色不明,他看不清沈月白臉上是什么表情,和沈月白在一起時,他常常忘記自己是妖,明明漆黑之境也能亮如白晝,可他總是不自覺地把自己也當(dāng)成是普通人。
兩人在一起時,他總是克制著自己不去探究沈月白的視線、表情,他想要兩人是平等的,他得尊重他重新醒來的小愛人。
一手拉過沈月白冰涼的手,非墨撒嬌地擺了擺,沈月白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動作他做起來竟還有幾分可愛。但想了想自己目前在氣什么,又不想理他了。
氣昏了頭的沈月白抹了抹眼角,一把抓過簪子,看也不看非墨一眼,轉(zhuǎn)身上樓了。
把樓梯踩得噔噔響,恨不得每一腳都踩在壞他心情的人臉上,臭貓妖,吃你自己的心去吧!杜無量,就待在清水鎮(zhèn)別回來了!非墨,她默默放輕了腳步,還是舍不得踩這人。
舍不得踩,但還是氣,她決定暫時都不要理非墨了。
握緊手里的青玉簪子,摩挲了兩下簪子上雕著的花樣,她在心里惡狠狠地想:
且受著吧,來自沉睡數(shù)年之久的愛人的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