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周五,又在許善的強烈要求下,宋元姐弟坐著謝苒的車回余家。
車上,宋詞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很輕很細,但是又散不去。不好明說,便吸了吸鼻子,再用手背抵了抵鼻尖然后按下玻璃窗。
宋元能看到車里蔓延著一陣鉛灰色的瘴氣,很淡,看著像是風一吹就會散去,但是即便是宋詞打開了玻璃窗,那瘴氣也很牢固的聚攏在車里,瘴氣的源頭,正是前座的謝苒。
下車的時候,宋元特意看了一眼謝苒,妝比以往濃艷,雙眼卻布著血絲,仔細看眉間還有幾道細細的粉痕,不容樂觀。
這回,蒹葭姐妹倆還沒回來,宋元姐弟一進門便是許善那張寒冬臘月的臉。
“你輟學這幾年,怎么養(yǎng)活自己的?”
“打工?!彼卧卧~并坐在許善對面,親疏程度分外顯眼。
“在哪兒?做的什么?”
宋元這次沒有笑,只是靜靜地望著她:“這個,很重要嗎?”
這些年和她朝夕相處的不是活人,不代表她就會清心寡欲,超脫凡塵,像余蒹、羅詩敏之輩,她不在乎,有興致時可以戲弄一下。
可許善——
宋元自然知道她是為了那個原帖來興師問罪,可她有什么資格問?有什么資格怪罪?就算宋元是一個普通人,且如眾人所想靠著那些不堪入目的職業(yè)養(yǎng)活自己,又有誰夠格去責備她?
一個沒有家人,沒有經(jīng)濟來源的孩子該怎么活?這個做母親的非但不自責,反而一心責辱她活下來的方式。
宋元覺得很生氣,也很可悲,又有點慶幸。
宋元想得再多,許善也是沒法和她共情的,聽了這句話,陰沉的臉色下更是一腔怒火,像是沉潛冰川下的巖漿,怪異得很。
“我早就跟你說過,把以前都忘了,從今往后重新來過,你都當耳旁風?”許善胸膛起伏,額角青筋暴突,想是氣到了極致:“你要當婊子,你不要臉,我們還要呢!”
粗俗!
同時也彰顯彰顯著她的怒火。
毫無意義的怒火。
這一字一句把宋詞心中對母親的幻想一點點絞滅,他咬著牙根忍了兩秒,憋回破口爭吵的沖動,極力平和道:“媽,網(wǎng)上那事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在許善心里,宋元的到來,不僅會讓她受到嘲笑,還有可能將宋詞帶壞,現(xiàn)在看著宋詞如此維護于她,心頭更是火盛添柴,伸手便將手中的杯子砸在地上,呵斥道:“呵,宋詞你給我閉嘴。我沒這樣不干凈的女兒,滾出去!”
宋元滿不在乎地打了個哈欠,輕輕應了一聲,站起身來。
“又是干什么?”從門口傳來余城的聲音。
謝苒是告訴了他自己在辦公室的所見所聞的。
余城走到宋元跟前,然后側頭對許善說道:“你怎么見風就是雨?去網(wǎng)上看看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后來跟小元道歉!”
蒹葭姐妹也跟在后面進來,余蒹照例不同她們多言,直接上樓去,而余葭則走過去善解人意地對許善說道:“阿姨,這次的事兒是我們錯怪宋元姐姐了?!闭f著低著眉把反扒貼點給許善看。
然后抬頭又對宋元說道:“阿姨罵你也是急上頭了,畢竟做母親的哪兒能容忍自己孩子做出這種事來,宋元姐姐也不會怪阿姨的吧?!?p> 許善看了手機,有些自責地看向宋元,沒對上眼,艷麗精致的紅唇在發(fā)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宋元從來沒將許善這個人放在心上,毫無間隙地答了一句:“沒事?!?p> 落在旁人眼里,她這么快應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果然還是想在余家享受更好的生活。
宋元站在原處看著余城,她看到他身上有一絲很淡的靈氣,像是在哪處沾染上的,宋詞也看到了,回憶著自己的夢境陷入了懷疑與茫然中。
“安成企業(yè)的董事長明天的生日,上次你搭救他的孫子,他想見見你,明天你跟小詞陪我一塊兒去吧?!庇喑钦f道。
宋元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只是心里無端的想到木棺里約她見面的男人——似乎也沒說過如何見面。
“明天就委屈你一點,挑一件現(xiàn)成的禮服吧。我……”
宋元擺了擺手:“不用了,我穿不慣?!?p> ……
……
夜里
宋詞入夢。
青峰飄渺間一個身穿道袍的白發(fā)道士踏云而來,聲音如穿亙古而來:“我教你的吸納之法,可掌握了?”
宋詞點了點頭。
“那我就先打通你兩根根魂吧?!钡朗课罩鲏m向他掃去。
“等等,我老夢到你就算了,怎么現(xiàn)實里也開始出現(xiàn)幻覺了呢?我莫不是精神出問題了?!彼卧~一只手擋在前面,另一只手按著太陽穴。
道士瞇了瞇眼:“誰說是幻覺?”
宋詞還有點迷糊,聽了這話,狐疑地喊了聲:“王老師?”
“嗯,是我?!蓖趵庶c了點頭。
宋詞在夢中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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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
“讓你跟洛太太搞好關系,你倒好!”羅先生拿著手機一次次往水晶茶幾上砸,幾欲碎裂的脆響彰顯著他的怒火。
羅貴婦情知理虧,低垂著頭:“我也不知道她兒子居然……”
羅先生只知道羅貴婦惹鬧了洛夫人,只是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振聲道“她兒子怎么了?我們公司又不是跟她兒子合作!算了,明天洛老爺子的生日,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羅先生頓了頓,怒色退了一半,一聲冷笑:“如果我們談不妥,他余城也別想撿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