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將近,白晝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又消磨完一天。天剛下過雨,此刻陰沉沉地,給人心理上莫名添加了一層陰影。街上車輛還在不停地穿梭,因為堵車,喇叭聲此起彼伏,刺耳極了。
對顏初來說,人生果真就是一場不得不演的鬧劇,就跟她的名字差不多。
手機還在震動。她掃了一眼上面陌生又熟悉的號碼,皺了皺眉頭,流利地按下關(guān)機鍵,熄了屏幕,總算找到半分寧靜。然而,這不過是暫時的,一想到當初那些愚蠢的行為,她的腦子就又開始演練各種不那么痛苦的死法——還真是個十足的膽小鬼,她常常這樣自嘲。
催債的電話如同魔音一般,縈繞在她耳邊,提醒著她曾經(jīng)犯下的錯誤。“我這樣平凡的人怎么會犯那樣的錯?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那么做的”這幾個月來她已經(jīng)在腦海里把類似的話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好像這樣,時間就能重置。然而,人生是沒有如果的,就像現(xiàn)在,只是愣神闖了次紅燈,死神就對她敲了鐘。
“不想就這么死掉”,這一刻她覺得活著其實也還好,但現(xiàn)在,這也變成了種奢望。
不知道過了好久,顏初的耳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她努力去辨別周圍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她始終無法睜開眼皮,一如以往夢靨時一般,醒來是件著實困難的事情。
“難道自己僥幸活了下來?”她心想,那真是太幸運了,自己想死是一回事,真那么死了到底還是不甘心。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身體開始恢復(fù)元氣,她才感覺好冷,自己似乎竟然是躺在地上的,開始沒有知覺,一直以為自己是在病床上的。
“啊……真是的,雖說在這個社會,人都有防備心,但任由一個受傷的人躺在街上袖手旁觀,甚至不肯幫忙打個救助電話,這也太無情了吧!”她邊想著,慢慢睜開了雙眼,還沒來得及看清什么,又趕緊合上,光有些刺眼。
“不對的吧,我被撞的時候,天都黑了,難道過去一天了?”這么想著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又重新睜開,努力支撐著身體,讓自己站起來,才向周圍看去。
眼前的景象讓她不由縮緊了瞳孔“我這是在天堂還是地獄?”
整座城市幾乎全是由白色石墻砌成,石墻泛著異樣的光彩。里面的房屋錯落有致地排列著,道路異常寬敞。視野所及最東邊坐落著一座黢黑的高塔。塔周圍如同燃燒著黑色的火炎,就像是來自地獄一般。
顏初收縮了瞳孔,想要仔細看清。猝不及防被一只蔥白的手從身后遮住了視線。她下意識回過頭去,饒是見過無數(shù)美顏的她也不由被眼前這個男人迷住。他的五官極其俊朗,眉目清明,嘴角含著善意的微笑。因為渾身被包裹在寬大的黑袍中,讓人看不清全貌,只在帽沿露出幾絲亮銀色的頭發(fā),令他整個人散發(fā)著一股不可褻瀆的氣息,讓人不由自慚形穢。
不過,看到自己轉(zhuǎn)過來,男人的眼里快速地閃過一絲失望,不過轉(zhuǎn)眼就消失,她只當做是錯覺。
“你是初到此地吧,沉淵塔是不能一直這樣盯著看的?!鼻謇实哪幸簦袷谴禾鞄淼娘L(fēng)吟。
“……嗯……啊,沒錯?!边^了良久,她才反應(yīng)過來,耳根竟不自覺地泛紅,羞愧的同時有些尷尬。
“姑娘看起來不像是本地人,莫不是來自異界?”他語氣里有幾分期待,但幾乎已經(jīng)肯定,令顏初有些摸不著頭腦。
“異界?你的意思是這里不是華國……還是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地球上了?”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華國?地球?倘若指的是你從前所在之地,的確不是。”
顏初的心里翻起了驚濤駭浪,自己怎么會莫名其妙到了這里?她怔忡在原地,不知在思考什么。
“姑娘不必太過憂心,這里的人對待異界的來客大多都比較友好。異界之人多能很快融入這里?!?p> “謝謝,不過,你怎么如此肯定我是來自異界呢?”雖說自己的形象確實和周圍格格不入,不過他怎么如此快就篤定了這個匪夷所思的事實?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很快給出了解釋:“你不必太過驚訝,離荒城乃是遺棄之地,空間力量很不穩(wěn)定,每隔幾百年總會迎來那么幾個異界之人,這也是眾所周知之事。”
“可是我也很可能是來自外地?但你似乎是一眼就肯定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在她看來,這應(yīng)該還是挺匪夷所思的。
“是氣息不對,每個世界的人體內(nèi)都有自己獨特氣息。你所在的世界大概沒有教導(dǎo)收斂氣息的方法。所以……”他輾轉(zhuǎn)了語氣“其實是剛好我身上帶了件物品,能夠識別人的氣息。不然,也沒有這么快就認出你來自別的世界”
“原來如此”。
“你來自異世界這件事,最好還是對別人保密,雖說這里的人不存在偏見,但是這樣對你比較好”他話中有話,看起來并不太想解釋原因。
估計仇視外來人的也有不少吧!顏初想。
“既然有誤入此地的事在這里那么平常,那么一定有方法可以回去的吧?”
他看了看面前這個女子,過了好一陣才回答,“很遺憾,雖然確實有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但是條件卻十分地苛刻。如果想要回到你原來的世界幾乎是不可能的。”接著停頓了一下?!凹词够厝チ?,由于時空錯位,你原來的世界也不再是你最初來時的那個樣子了”
她有些失落。雖說以前的日子過得不怎么樣,但是現(xiàn)在卻像是被家鄉(xiāng)遺棄了一般,心里悵然若失。
“抱歉,你幫了我這么多,還沒有請教先生貴姓?!?p> “姑娘不必客氣,叫我廊云即可。不知姑娘芳名?”他說話的語氣像古人一樣,讓顏初覺得好像隔著幾個世紀。
“我姓顏,單名一個初,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怎么辦?!?p>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前面有家酒樓,我想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他對著顏初上下掃視一番,“另外再換身衣服”
顏初這才回過神來看自己,還是意識清醒時前那身衣服,身體也還是自己原來的那具沒錯。只是周身好像被大風(fēng)刮過,到處破爛不堪,像是落難的災(zāi)民。
她這才趕緊抱住身體,有些窘迫道,“我現(xiàn)在身上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你可不可以先借給我一點……”她的聲音到最后幾不可聞。
“呵呵。”他輕笑了下,看見眼前的女子臉變得更紅了,于是趕緊清了清嗓子,道:“沒關(guān)系,相逢即是有緣,你以后記得這份情誼即可”。
“啊……果然還是要還的”她有些厚顏無恥地想。
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廊云已經(jīng)敞開那件黑色鑲銀邊的外袍,裹挾住她迅速地向目的走去。顏初剛開始還掙扎了一下,但她的力氣仿佛石沉大海。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與一個男人這樣親密,頭被迫偎依在他的胸膛,她甚至能聽到他心跳的聲音,有些不太習(xí)慣,但是心里卻暖暖的。
不過片刻時間,他們就到了目的地。眼前的建筑說是酒樓,給顏初的感覺卻怪異得很。白玉鑄就的門如同巨型獅子的口大大地張著,門的頂端中央刻著文字一樣?xùn)|西,卻不是顏初認得的,中間一瀉而下的冰雕像是牙齒一般,仿佛要將所有的來客一口吞下。門前人可羅雀,看上去荒蕪得很,好似很久沒有開業(yè)一般。
廊云將她放開,“初姑娘,剛才多有冒犯,但是你這樣衣不蔽體,在路上多有不便?!?p> “呃,那個……廊云大哥,不然你就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我初月吧,因為在我們那里我是第一個月出生的……不要那么客氣”叫顏姑娘也好一些吧,初姑娘是什么叫法,聽著好奇怪,她想。
“也好,那初月隨我一同進去如何?”
她點了點頭,雖說這個酒樓看起來怪異得很,但是自己現(xiàn)在一無所有,除了相信眼前這個男人,也別無他法。
廊云領(lǐng)著她朝著那張獅子口走了進去。
里面比外面看上去更大,走了接近半刻鐘才看到接待的人,是個四十多歲的美婦,穿著一身珊瑚色蝴蝶暗紋羅裳。
“廊云你都很久沒來光顧我這寒光樓,還以為你把姐姐給忘了呢”她見到廊云很是熱情。又看到他身后的顏初,湊到跟前問“喲,這是哪里來的小美人?。俊?p> 顏初不著痕跡地躲在了廊云身后,在過來的路上就有感覺了,這里的人是受到了美神的眷顧吧,無論男女,樣貌都很出眾。雖然不像廊云那般出眾,卻不知從相貌上甩了顏初幾條街。她感到些許自卑。
“別怕,花楹姑娘沒有惡意,因為我很少帶別人一起,所以她有些好奇罷了”
“哎,可不是,你獨來獨往慣了,姐姐還以為你這輩子都要打光棍呢!總算是開竅了?!边呎f著,邊朝著顏初的方向打量。
“等會兒再說吧,初月她是第一次來這里,遇到風(fēng)亂,需要梳洗一下,還請花楹姑娘給她準備一身合適的衣裳。”
“沒問題,包在你姐姐我身上,保證把這位姑娘打扮成個小美人”說完她交代了樓里的管事招呼好廊云,也不理會顏初怔愣的模樣便拉著她朝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