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閣,朱云文都走了有半刻鐘的時間,張紞終于打破了沉默:
“諸位,多想無益,緊守秘密,這件事至少要保密十天!大家齊心協(xié)力,為陛下守好家吧!”
于是,內(nèi)閣眾人又投進了緊張而繁瑣的工作之中。
另一邊,王恩的動作很快,官復原職嘛,自然是要再燒上幾把火的,去西南就成了他親自抓的錦衣衛(wèi)頭等大事,也是借此告訴錦衣衛(wèi)眾人,你們的老大又回來了!
可等到朱云文親自來到錦衣衛(wèi)的臨時官衙,并告訴王恩說他親自去西南的時候,王恩的嘴巴張成了一個O型,幾乎能吞下一個鴨蛋。
王恩連忙說道:
“陛下,您這是……額,內(nèi)閣那邊不能答應吧?”
朱云文皺眉,面無表情地說道:
“怎么?內(nèi)閣不答應,朕就不能去了?這大明天下是內(nèi)閣的,還是朕的?還是你飄了,連朕要去哪都管上了?”
這就是誅心之言了!
嚇得王恩連忙單膝跪下,趕緊解釋道:
“陛下明鑒,臣心里絕對沒有這樣的想法!不管陛下去哪里,錦衣衛(wèi)就在哪里!這是臣與錦衣衛(wèi)的榮耀所在!”
聞言,疲憊不堪的朱云文幾乎要憂郁成疾的心情才好了一點,仍然冷聲道:
“還磨蹭什么,立即出城!”
說罷,朱云文就鉆進了自己的車駕。
王恩沒奈何,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指揮眾人開始行動,他自己則親自為朱云文執(zhí)掌車駕。
出城途中,朱云文掀開簾子,眼看著夜色中因為無比嚴厲的宵禁而萬籟俱寂的陪都,心中簡直思緒萬千,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了。
……
就在朱云文剛剛從陪都啟程的時候。
西南,春城!
城下,一支隊伍姍姍來遲。
西南一地,由于此起彼伏的諸蠻叛亂,春城作為西平候府以及西南的省、府、縣三級官府治地所在,自然是重中之重,守衛(wèi)城門的兵卒可不敢敷衍了事,所以想要進城就得老實排隊依次進入,還得接受檢查。
豈料這支隊伍不干了,為首的是一位身穿僧服的老和尚,老和尚喝令了手下人幾句,只見他們竟然拿出了天使的儀仗!
沒錯,這支隊伍就是朱棣派出來的,帶頭的正是赫赫有名的道衍和尚姚廣孝!
姚廣孝讓人跑到城門下,對幾個兵卒理直氣壯地說朝廷來人了,是要宣旨給西平候,爾等速傳西平候親自來!
幾個兵卒哪里見過這等陣仗,慌忙把自己老大叫過來,這守門小官也懵了,絲毫不敢托大,轉(zhuǎn)身立即上報給自己的上司……
朝廷來使并且行事張揚的消息,很快層層上達到西平候府,西平候沐晟立即在侯府聚集左右手下。
沐晟今年不過三十四歲,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又長年帶兵,是以威權(quán)日盛,可謂在西南說一不二的強權(quán)人物。
不過,沐晟這幾年來雖然身在西南,眼睛卻盯著朝廷與燕王,這場戰(zhàn)爭是沒有任何人能獨善其身的,對于沐晟這樣的頂級勛貴來說更是如此。
在這場戰(zhàn)爭的初期,沐晟曾經(jīng)秘密上書皇帝,聲稱西南之兵隨時待命進京勤王,實際上是探聽虛實。
朱云文前身那個時候哪里把小小的朱棣看在眼里,自然回信讓沐晟把西南守好便是。
然而,隨著燕王朱棣背水一戰(zhàn),從北平南下,不與盛庸、平安等部糾纏,劍指京師以臨江一決。
當時整個天下沒有人看好朱棣的豪賭,因為朱棣這是把兵家能犯的大忌都犯了,然而殘酷的現(xiàn)實驚呆了所有人,如今燕王朱棣已經(jīng)在京師登基稱帝了!
沐晟是在前天夜里得到這個消息的,他這兩天幾乎沒有怎么休息,美酒不喝了,嬌娘也不寵了……
果然,今天朱棣的使者來了,而且根據(jù)手下人的匯報,使者正是那個天下有名的大和尚,姚廣孝!
沐晟思考的間隙,侯府的重要人物都到齊了。
憂心忡忡的沐晟沒有廢話,立即詢問道:
“諸位,如今燕王方面以朝廷自居,派來的使者就在城外,我們該怎么辦?”
沐晟的話就好像投進油鍋里的一瓢冷水。
“侯爺!新皇剛剛登基,就派來使者,這明顯是天大的好事??!”
“對!”
“我們?nèi)舨粴w順朝廷,恐怕是螳臂當車?。 ?p> “就朝中那些腐儒文官,誤國誤民不說,平時就沒把我們這些武人放在眼里!”
“燕王登基為帝,這不是我們武人想要看到的嗎?而侯爺世代鎮(zhèn)守西南,又手握重兵,新帝豈敢小看我們侯爺!”
“……”
這些武將果然膽大粗俗,言語之間就差把造反說成理所當然的了,他們不僅是對原來朝廷上的文官如方孝孺之流極為不滿,心中也對朱云文前身頗有意見!
也難怪,西南遠離中樞,這些驕兵悍將本來就是出了名的難管,朱元璋在世的時候他們不敢有絲毫異心,比兔子還要乖巧,可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燕王登基了!
值此改朝換代之時,這些人所想的,是要立那從龍之功!至于什么君臣大義,根本不足為慮!
一時間,西平候府里要歸順新帝、與竊據(jù)兩廣的偽朝廷分清界線的說法甚囂塵上,連閑雜人等都議論紛紛,認為自家侯爺選擇這條路才是最光明的……
這些家伙甚至沒有掩人耳目的意思!
沐晟頭都大了,他雖然在西南軍中威望甚高,但要是所有人都同意歸順朝廷,他就算無意歸順朱棣也不好一意孤行??!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侯爺!諸位同僚!如果我們不顧一切歸順了朝廷,欲置沐家兩代先人于何地?!”
眾人一看,這個不合時宜的聲音竟然出自西南都司的一個七品都事,妥妥的芝麻官,很多人甚至不知道這家伙的姓名,只知道他是儒生出身!
“放肆!你一個小小都事,在這里豈有你說話的份?!滾出去!”
一個將領(lǐng)率先發(fā)難,直指對方?jīng)]有資格參加這次軍事會議。
豈料這人比他還要大聲,厲聲喝道:
“笑話!我乃是朝廷親自任命的七品都事,也是為侯爺著想才提出建議,你憑什么趕我出去!西平候府何去何從,是你一個人就決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