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雖然他們挺滿足于只能夜晚見面,但是任舟知道,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爭斗,必然無法避免。
總有一個人,會在這場戰(zhàn)爭中犧牲。
而這犧牲,是以永遠(yuǎn)在世界上消失為代價。
這代價太大了。
但不得不做。
任舟最近壓力太大了。
一直為這件事?lián)鷳n,因為她已經(jīng)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他們兩個人的氣氛已經(jīng)劍拔弩張了。
陽止對她的態(tài)度越發(fā)惡劣,也越焦慮。
而且,他們已經(jīng)沒有界限了。
常常一會兒是陽止,一會兒是戚之。
任舟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了。
每次和戚之聊天時,她總會突然看到陽止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都快給她嚇出精神病來。
戚之的精神狀態(tài)也不太好,有時一整夜都不說一句話。
任舟看得著急,卻又幫不上忙。
有一次,許戚之有些沮喪的來找她,“舟舟,萬一留下來的不是我怎么辦。”
任舟聽不得這么傷心的話,“你要敢走,我就倒追陽止。不信你可以試試?!?p> 許戚之一把把她攬進(jìn)懷里,有些執(zhí)拗,“不行,舟舟是我的人。”
任舟拍拍他的頭,“那就好好表現(xiàn)?!?p> 任舟問許戚之:“能不能試著回想一下那天發(fā)生的事?!?p> “你只有想起來,不要去逃避,你才能真正的人格自由?!?p> 因為那件事是起因,是所有的源頭。
她拉著他的手,“我會和你一起面對。”
許戚之乖巧的點點頭。
他努力地回想,那一天,是他的生日,所以提前預(yù)定好了蛋糕,他在取蛋糕的路上順便買了點菜下廚,他還買了父母愛吃的柚子。
雖然他們總是吵架,但是從心底還是尊敬他們的。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就只記得他往相反的地方走了,蛋糕落在了地上,幾顆柚子不停地滾。
然后呢……他看到了什么……
許戚之突然把手捧住腦袋,用力地捶打。
“舟舟……頭疼?!?p> 任舟一下子抱住他,“好了,好了,我們不想了,不想了好嗎?”
是太痛苦了嗎?
以至不能想,無法說,一碰就疼。
任舟覺得有必要跟他說說自己的故事。
她像是陷入了沉思,許久才開口:“你知道我建這家醫(yī)院的初衷嗎?”
許戚之搖搖頭。
她接著說:“其實我父親也是精神病,但是他的結(jié)局不太好?!?p> 本來她和母親是抱著一絲期望把父親送進(jìn)精神病院的。
但是精神病院何其殘酷,根本不把他當(dāng)人,而是想讓他成為省麻煩的廢物。
他們給他做了額葉切除手術(shù)。
大腦中每個半球分為四分之一,額葉是其中最大的一個,切除后人會失去很多功能,包括很大一部分性格,幾乎就是一個行尸走肉。
最后父親因為術(shù)后感染,死在了精神病院。
而作為他的女兒,想讓成千上萬的向父親一樣的人有治愈的可能。
所以她建了這所醫(yī)院。
許戚之抱抱她,“舟舟,原來你這么強(qiáng)大?!?p> 強(qiáng)大到令人心疼。
任舟摸摸他的頭發(fā),“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p> 精神病有一定的遺傳性,而作為他的女兒,不想重蹈父親的覆轍。
至少她得死得其所。
精神病院是她的家,而父親,到死都沒有回家去。
許戚之更心疼了。
他撓了撓任舟的手心,笑著說:“沒關(guān)系的,我這個精神病會永遠(yuǎn)陪著你?!?p> 任舟噗哧一下笑了,“那就這樣說定了?!?p> 真正的對決是在兩周以后。
他就這樣昏睡過去,叫也叫不醒。
他們都知道,醒來的那個人,才是勝利者。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直到面前的人眉毛皺了皺。
任舟心跳到了嗓子眼,一直看著他。
突然間,他睜開了雙眼。
是一雙沒有溫度的眼睛。
任舟仿佛都不能動了。
然后他笑了,“怎么,看到是我大失所望?”
任舟說不出話來。
許戚之垂眸,“傻瓜?!?p> “我是來道別的。”
任舟何曾聽過他這樣寵溺的語氣,當(dāng)即就發(fā)愣了。
“哦,好?!彼c點頭。
他像有點生氣似的,“你怎么還是這樣不討喜?”
任舟瞪著他說:“我不討喜,有人喜?!?p> 他兀自說:“哦對,那個傻瓜喜歡,你們都是兩個傻瓜?!?p> 任舟笑了。
但是她眼眶也有點紅。
她故作俏皮,作了作揖,“兄弟一路走好?!?p> 他卻對她招招手,“過來,告訴你一個連他都不知道的秘密?!?p> 任舟不疑有他,就離近了。
他卻趁她沒有防備,一下子親住了她。
奪走了她所有的空氣。
他又騙她!
任舟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嘴唇,陽止才吃痛放開。
但是他卻開心的笑了,“你可別告訴他,你知道他有多小氣?!?p> “好了,我走了,你可一定要想我?!?p> 我叫陽止。
陽光的陽,停止的止。
或許你也可以叫我養(yǎng)之。
一定別忘了我。
他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就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閉眼的一剎那,陽止居然感覺到有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他太久沒落淚了,此刻居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
從他作為第二人格起,他就知道,他永遠(yuǎn)只能是附屬物了。
獨自承受,性格陰翳。
他始終記得,當(dāng)他在街上看到他家的窗戶冒出煙霧時。
他就知道完了。
他并沒有上樓去,而是背道而馳。
一路有人指指點點。
“他不是那家人的兒子嗎?怎么自家著火還不去救?”
“聽說他們一直不和,天天都在吵架,難道……”
“唉,真是不孝子。”
“喪心病狂……”
他充耳不聞,一路上一直在想,怎么辦怎么辦,警察一定會看到的。父母沒有結(jié)仇,沒有欠債,可是他跟父母關(guān)系不和,警察一定會懷疑到他頭上的。
怎么辦,怎么辦。
突然間,他的腳步戛然而止。
是了,他是精神病,只要醫(yī)院承認(rèn)了這一點,他就不會負(fù)法律責(zé)任了,他就不會平白地進(jìn)監(jiān)獄了。
這樣想著,他就大步走向了精神病院。
那里,是一切的結(jié)束。
因為他可能永遠(yuǎn)不會生活在陽光下了。
可是他也渴望啊,渴望感受每一天的太陽,渴望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他不能作為依托而存在,他要奪走他的身體。
是從什么時候,他開始想要退出呢。
是看到戚之和她柔情蜜意。
是看到她在刻意回避白天的他。
是她在為他出謀劃策。
是她先放棄了他。
從她放棄他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消失了。
可是任舟啊。
我也有一顆想要愛人的心,可是我不太光明。
我不太光明,所以我注定不能愛你。
可是我也不想祝福戚之。
這小子永遠(yuǎn)比我走運。
但是我并不后悔我的選擇。
我好歹也親了你兩次,雖然一次是趁你沒注意,一次是騙你。
那我也算回本了吧。
那我走的也挺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