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離客棧越來越遠,林映婉的情緒慢慢的也平和下來。翻過山頭,她從懷中掏出一些零碎銀子分給了身邊那些被拐的姑娘,便讓她們四散離去了。
只有倆個人還站在林映婉的身邊,遲遲不動身。
那個叫馬六的店小二林映婉自是知道的,因著那服下的毒藥,就是想走也不敢走。只能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彎著腰咧著大嘴,露著滿口的大黃牙,賊兮兮的瞅著林映婉。
至于藍衣少女......林映婉卻是有些看不懂了,“丫頭,你怎么不走???”
藍衣少女抿了抿唇,低垂著眼,吸溜了一下鼻子,雙手絞著身上的衣服,落下兩滴清淚,緩緩說道:“我......早已經(jīng)沒有家了,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林映婉最是見不得別人在她面前委屈的落淚,忙上前兩步,伸手擦掉了藍衣少女臉上的眼淚,問道:“那,你叫什么名字?難道連親戚也沒有嗎?”
“奴,名喚月白。我......”林映婉見她支支吾吾的關于身世竟是一句也不肯說了。
林映婉眼珠一轉,說道:“若愿意的話,以后你便跟著我好了。只是月白,月白,這個名字我不喜歡,以后就叫冬青吧?!?p> 哪知,藍衣少女聽完林映婉的話,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還重重的磕起頭來,帶著哭腔的說道:“奴的名字是娘親留給奴唯一的東西了,請姑娘萬不要改。只當給奴留一個念想?!?p> 林映婉卻沒有扶起她,只是皺著眉頭遠遠的看著她,沉聲說道:“你可知我是誰?怎知我不是鄉(xiāng)野村婦,如何確定我可以養(yǎng)的起你?你,到底是誰,若不說清楚,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奴聽姑娘乃是京城口音,身上衣衫雖破,卻是時下最流行的云霞錦。姑娘沉著冷靜、談吐不凡,定非尋常人家的姑娘可比?!彼{衣少女抬起頭急忙說道。
思忖片刻,藍衣少女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說道:“姑娘具體身份,月白并不知道,但我一定不會害姑娘。我的身世......我真的不能說,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告訴姑娘的。”
林映婉嘆了口氣,看著那雙真誠的眼睛,她知道藍衣少女沒有騙她。其實只要她隨便的編排兩句,林映婉也不可能知道真假,可是卻沒有這樣做,足以看出藍衣少女是一個真誠有原則的人。
至于身世,誰又沒有一點秘密呢?
思及此,林映婉上前一步,把藍衣少女扶起來之后說道:“月白,我的身份不簡單。以后的路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走,帶著你,只怕會害了你......”
“姑娘放心,月白不怕。我知道,您是好人,一定不會虧待我?!?p> 林映婉挑了挑眉戲謔的說道:“哦?見我殺了那么多人之后,你竟還會說,我是好人?”
月白略顯尷尬的咳了兩聲,把頭一揚說道:“反正我就是知道?!?p> 看著月白這嬌憨的小女兒姿態(tài),林映婉輕笑出聲,這才是月白這個年紀才應該有的神態(tài)啊。說到底也不過才是十歲的孩子。
林映婉穩(wěn)下心神,看向店小二,卻是什么也不說,只是這樣面無表情定定的看著他。店小二心中一驚,腿下一軟就跪了下去。
“姑,姑,姑......”
“怎的,這一會兒竟變成了鴿子了嗎?話都不會說了,留你何用?”林映婉挑眉沉聲打斷了店小二的話。
店小二聽到此處,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一味的磕頭。
“怎么一個個的都這么喜歡磕頭?”林映婉不喜歡這種沒有人權的做法,微皺了皺眉頭說道:“行了,快起來吧。你沒有中毒,不過是我隨意從地上搓的泥丸子?!?p> 店小二馬六停下了磕頭的動作,微抽了抽嘴角,突然開始猛地抽起了自己嘴巴,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女俠啊,我真是知道錯了。求您賜藥啊,您就是天上的仙女,就是王母娘娘啊......”
林映婉無語扶了扶額,說道:“快閉嘴吧你,閉上眼,張開嘴。”
林映婉從地上撿了一小塊泥巴,搓成了小丸,放到了馬六的嘴里。月白在旁邊看著,微抽了抽嘴角。
“吧唧吧唧”馬六嚼了幾下,搖頭晃腦似是回味無窮。
林映婉看著滑稽的馬六忍不住輕笑出聲:“馬六,雖然你是人販子。可看你的樣子應該也是良知未泯,否則剛開始也不會攔我了。我,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绷钟惩裾f完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元寶塞到馬六的手中,看著他鄭重說道:“我放你,是因為你還算是一個良知未泯的好人。如果以后你讓我知道,你還在干這害人的勾當,我的手段,你應該是清楚的?!?p> 林映婉說完背過身不在看他,等了一會又說道:“這錠元寶夠你生活一陣子了,找個地方好好地過日子去吧。”
月白拽了拽林映婉的袖子,看了一眼金元寶沖著林映婉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林映婉笑了笑沒有說話。
只有林映婉清楚,她無時不刻的在注意著身后馬六的動靜,她在賭。
馬六眼見著林映婉身無分文的進客棧,現(xiàn)在卻又給剛剛走掉的姑娘們分錢,又是給馬六分錢的。馬六又怎么會不去想林映婉身上的錢的出處呢?
馬六在客棧中呆了那么久,就算不知道暗格在哪,可憑著這買賣人口的營生,金銀自是少不了的。況且林映婉從客棧中出來的時候身前那一個鼓鼓的包袱,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見。林映婉不知道馬六會不會突然跳起來殺了她們,卷了錢然后跑掉。
她在賭馬六的人品??墒牵粋€人販子,真的有人品嗎?
不一會兒,身后傳來馬六離去的聲音。
“小姐,店小二,他走了......其實他是一個好人。那個壞女人不在酒窖的時候,他會給我們偷偷地送水還有吃的......都是細糧做的饅頭?!痹掳渍J真的說道。
林映婉轉身向馬六離去的方向看去,長舒了一口氣,惋惜一笑:“終究,沒有看錯人。終究,沒留住啊......”
林映婉看著月白認真的說道:“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無論以后如何,我一定會盡我全力,保你平安?!痹掳妆牬笪⒓t的眼圈,用力的點了點頭。
見氣氛沉重,林映婉挑起月白的下巴輕佻的說道:“小妞兒,以后你可是本大爺?shù)娜死?,還不給大爺樂一個?!?p> 月白“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眼見天已蒙蒙亮起,林映婉和月白趕緊跳上馬車。只是這馬六走了,駕車的營生又該怎么辦呢?
林映婉推了推月白,努了努嘴示意月白進馬車車廂內。月白也是一個死擰的丫頭,雖然不會駕馬車,卻堅持要讓林映婉進車廂里。林映婉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得進去,讓月白隨意發(fā)揮。
一炷香后月白終于紅著臉頰掀開簾子進了車廂,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小姐......馬......不走......”
林映婉幸災樂禍的看著她,戲謔的說道:“你說什么呢?聽不見,大點聲?!?p> 月白臉頰更紅了。
“哈哈哈哈......”
“小姐?!痹掳锥辶艘幌履_,快要哭了出來。
林映婉承認自己的腹黑因子又做怪了,看見老實的人,總是忍不住的要逗弄他們。
不知怎的,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起蛇骨廟中那謫仙一般的男子紅著臉微慍怒視她的畫面。
“小姐?”月白晃了晃林映婉的袖子,疑惑地喊道。
林映婉聽到月白的聲音迅速回神,起身走到了馬車外面??粗o跟在身后,然后也坐到車廂外面的月白,林映婉也是無語了,小聲的嘀咕道:“咋就是個倔驢呢?”
“小姐,你說什么?”月白揚起小臉,一臉認真的看著林映婉說道。
“啊,沒事。呵呵,我的意思是......坐穩(wěn)嘍.......”林映婉一揚鞭打在馬身上,馬兒一吃痛猛地撒開腿兒跑了起來。
月白猝不及防摔了一個大跟頭,“小姐!”
“哈哈哈哈......”馬車在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中消失在山間的黑暗中。